阿庆和哑巴还没有从警车里走出来的时候,倪涛就给我打来了电话,问事情解决了没有。
我刚要回答没有,下一秒车子就停了下来。
然后我就笑着告诉他没事了。
神奇的反转让我爸张大了嘴巴,看我的眼光都透着一丝不敢置信。
不止我爸,其他同行的几个长辈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人都塞进警车里了,谁曾想,还没跑多远,竟然又把人放出来了!
如此滑稽的行为,他们在震惊的同时,甚至还有点想笑。
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可能会议论很久。
但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再说,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我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回到二伯家后,几十张桌子已经铺开了,而且桌子上都坐满了人。
二伯的人缘还算不错,差不多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上礼了。
这个时候的农村宴席还没有承包的概念,蔬菜、肉、鸡鸭鱼之类的食物,都是我爸和其他人一大早去镇上买的。
虽然时间赶的很急,好在帮忙的人更多,只是忙一点,但并不乱。
吃席这个环节就是悲伤和开心的分水岭,除了和堂哥亲近的一些人,其他人的眼里已经看不到伤感了。
甚至两杯酒下肚后,还能听到爽朗的大笑声。
虽然悲哀,但这就是事实。
当一个人死后,最先消失的就是悲伤,然后是回忆,最后是模样。
我爸给我找了一个给大厨打下手的活,就是将大厨烧好的热菜、拌好的凉菜、熬好的汤等菜品,用勺子均匀分到数十个盘子中去。
阿庆和哑巴也没有闲着,他们一人一个托盘,负责将盘子里的菜端到对应的桌子上。
这个活说忙不忙,说闲也不闲,反正就是离不开人。
不太忙的时候,我就在吃桌的人群里寻找堂嫂,然后发现她坐在靠近厨房的一个桌子上。
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仿佛刚从天庭来到人间的仙子一样。
和周围喧闹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爸妈也来了,就坐在她两侧。
恍惚间,我觉得这样的一幕似曾相识。
然后我就想起来了。
当初她和堂哥结婚的时候,好像就坐在靠近厨房的桌子上......
相同的席面,不同的人生,都说堂哥的命苦,可她的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虽然知道堂嫂坐在那,我也不敢频繁瞅她。
万一引起他人注意,人言可畏,不定又传出什么花边新闻出来。
我脸皮厚不怕这些,关键得顾及长辈们的感受。
大席结束后,就剩下了一片狼藉。
堂嫂已经走了,在大席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她就走了。
和她的爸妈一块。
临走之前,堂嫂去了堂屋一趟,只拿了一本类似书籍的东西,又和二娘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在众人的目光中,黯然退场了。
在很多人眼里,堂嫂的到来本就是一个意外,昨晚的一夜守灵,加上今天的哭灵,已经给足了堂哥最后的体面。
别说吃一半,就算不吃饭,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而我则忙到天黑才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毕。
堂哥没了,我必须帮二伯处理完所有的琐事。
按照和倪涛的约定,今晚我还要去县里找他喝酒来着。
不过我实在太累了,加上情绪一直很低落,在忙完之后,我便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今晚不能按时赴约了。
倪涛是一个很为会别人着想的人,随即将饭局定在了明晚。
挂了电话后,我返回了堂屋,然后就听二伯对爸爸说道,“你和方岩回去休息吧!忙两天了,也该累坏了,我和你嫂子没事的。”
二伯的精神没有昨天那般萎靡了,看上去好了很多。
无论他是在伪装也好,真放下了也罢,事情已经发生了,悲苦只能自渡。
我爸点点头,随口说了两句后,和我一块走出了二伯的家。
“方岩,你知道今天方强为啥刁难你吗?”
见路上无人,老爸小声说了一句。
“为啥?”
“我听别人说,方强今年也买了一辆车,不过没有你的那辆好,然后就说你打肿脸充胖子,还......还捏造了一些流言。昨晚的时候,他就放出话去了,说今天一定不让俊涛顺顺利利的下葬。”
听到老爸的这个说辞,我感到莫名其妙。
就算方强看我不爽,关我堂哥啥事?
有必要跟他过不去吗?
老爸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然后又说,“方强知道俊涛的事是我们在操办,然后就借题发挥,想通过刁难死人来打我们的脸。”
“说到底,还是你的车太高级,让他面子上挂不住。你也知道,方强一直是咱们村最富裕的,他打心眼里不希望别人能赶上他。”
说着,一抹愁绪浮上老爸的心头,“明年咱们还要盖房子呢,照这样看,方强肯定会捣乱......”
老爸的这番话让我豁然就明白了,说白了,就是方强的攀比心理在作祟。
这个事用道上的思维也能解释,要是突然有股势力在小河异军突起,雷哥和我肯定也会想办法除去的。
因为会损害我们的利益。
同理,整个方家村就像方强的地盘,我就是那个异军突起的势力。
他自然不希望我的风头能盖过他。
“放心吧爸,我走之前一定会把这个事处理好的。”
我爸点点头,“实在不行就低头服个软,方庆国一家势力大着呢。”
我莞尔一笑,老爹啊,你就知道他方庆国势力大,对你儿子我的实力那是一无所知啊!
别说得罪一个村长,就算一个镇长,就算不动用倪涛的关系,我也是有办法摆平的。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秦红菱,就没有钱摆不平的事!
这些话我自然不会和老爸说,点头保证了几句后,我俩也到家了。
我还是没有在家吃饭,拎着一瓶老酒,直奔曹老头的篱笆院而去。
很巧,来到曹老头家的时候,他和师娘正在吃饭。
“师傅,今晚咱喝泸州。”
曹老头看着我,似笑非笑说,“小子,你是一点都不听劝啊!”
我略显无奈道,“一瓶酒而已,不至于吧!放心,等会喝光了,我把酒瓶拿走,保证没有一个人知道。”
“小岩都拿过来了,就喝吧!”
师娘发话了,曹老头也不再说什么。
我刚吃过没多久,也不饿,主要就是过来喝酒聊天的。
“师傅,你觉得方强的事我处理的怎么样?能入你的法眼吗?”
曹老头呡了一口老酒,然后说,“嗯,挺好的。”
“谢谢师傅夸奖。”
曹老头白了我一眼,“我说的是酒。”
我挠了一下头皮,略显尴尬。
“其实吧,我向来不主张动手打人,因为我觉得那是最低级的解决方法。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却是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方法,你处理的挺好,就是有点后续麻烦。”
我连连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准备明天亲自登门拜访一下。”
曹老头玩味道,“去干嘛?道歉还是威慑?”
我径直道,“威慑。道歉只会助长方强的气焰,只有威慑才能让他心生惧怕,才能一劳永逸。”
曹老头冲我竖了一个大拇哥,笑道,“不错,有我年轻那范儿了。你记住,恩威并施的度要把握好,只要这次你能摁住老方的头,不仅帮了你自己,还能帮到其他人。”
我点点头,“我知道。”
过了一会,我向曹老头说出了一直以来困扰我的一个问题。
“师傅,我在外边做了不少错事,无论是感情上,还是事业上。当然,这些都不是我主观意识想要这么做的。”
“有时候我总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好人,而我妈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让我当一个好人。所以,我就很困惑,你说,怎么才能界定好人和坏人呢?”
曹老头先是呵呵一笑,然后举杯和我碰了一下,说道,“做事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你是我和师娘看着长大的,要是心性不好,我也不会收你这个徒弟了。”
“想做什么就去做,因果会告诉你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