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二粮库的废品仓库。
是的，就是废品仓库。
不是形容词，因为两扇大门上，就用白色颜料写着硕大无比的“废品”两个字。
司马武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特么的，还真给废品啊！
废品是什么玩意？就是只能卖给回收站的那种。
很可能连废品站都不收的。
现在，龚科长竟然要拿这些破烂给他们楚州地区抵债？
简直欺人太甚。
但是，刘弘毅的眼神却是闪闪发亮，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旧麻袋，嘴角浮起了开心的笑容。
什么毛病？
老刘家要开废品店？
“龚科长，这些麻袋，都给我们吗？”
“对对对，都是给你们都给你们……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啊，这都是废品了，你们要是拿回去装稻谷或者装其他粮食，恐怕不行。”
刘弘毅笑着问道：“能装土吗？一次性使用的那种。”
“那肯定没问题。”
“啊，我知道了，你们打算用这个来修筑堤坝是吧？”
“那这东西能用，指定好使。”
龚科长马上说道。
话虽如此，刘弘毅还是抽查了一下。专门挑最里边的，甚至都已经有些霉变了麻袋，发现绝大部分确实勉强能用。
倘若用来装粮食，那肯定不行。
装粮食的麻袋必须是新的，干净的，否则容易导致粮食霉变。
但若是用来装土石方，一次性使用，却问题不大。
“行，龚科长，那就这样吧。这个仓库里的所有麻袋都归我们，你们和我们之间的欠债，一笔勾销。”
刘弘毅当即做了决定。
“好咧……”
龚科长这下是真的乐了，咧开大嘴只是个笑，都合不拢来。
“弘毅，这……”
司马武愣了。
还真要这些破烂啊？
你要这些东西干嘛用？
刘弘毅就笑了，低声对司马武说道：“司马伯伯，相信我，咱们的三万吨化肥，就指着这些麻袋了。”
“啊？”
司马武实在是不明白。
但见了刘弘毅这笃定的模样，潜意识里又觉得应该相信他。
这伢子，虽然年纪轻轻，在这种大事上头，应该不会犯糊涂。
“龚科长，我们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请你们二粮库帮我们联系一下车皮，我们在北都没什么熟人。”
龚科长这时候特别好说话，一口答应。
“那没问题。不过说好了啊，运费得你们自己掏，我们二库不负责。”
粮食局和国家储备粮库一直都是铁道部门的“老客户”，大宗的粮食产品，肯定得走铁路运输。公路运输的话，费用太高了。
帮着联系几节车皮，问题不大。
最终，这满满一仓库的废品旧麻袋，整整装了六个火车皮。
龚科长在这个方面，还是很给力的。
可能也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楚州的同志实在太敦厚善良，所以在联系车皮这个方面，下了功夫，不遗余力。
最后，为了表达二粮库方面的歉意，粮库方面，还给他们送了几大桶豆油，十几袋精面。
算是给了楚州的同志一点点心理安慰。
有了这六节火车皮，司马武他们连车票都省了，直接就坐着货车回楚州。
实话说，没坐过货车的人，觉得挺浪漫，真坐过的人就知道，这玩意实在太折磨人了。
货车车厢是没有减震器的。
也没有隔音装置。
哐当哐当的噪音，能把人吵晕过去。
好在从北都到楚州，纵算是货车，也只需要走两三天，勉强还能接受。
司马武做主，将所有差旅费都买了食物。
什么罐头，水果，糕点，全聚德烤鸭可劲造。
几个人就挤在车厢一角，用一些相对干净的麻袋垒起来，再用二粮库免费“捐赠”的一些旧被单一盖，就是挺“舒适”的“休息室”。
他们得押车。
因为按照刘弘毅的说法，这几个车皮的麻袋，到不了楚州。
半道上就会被“劫走”。
说实话，司马武能够和办事员一起坐火车回去，是刘弘毅意料不到的。
好歹也是正县团级领导，不管去哪里出差，按规定是可以报销卧铺的。甚至就算报销软卧，也没人挑他的理。
楚州地区再穷，也穷不到那个份上。
司马武却心甘情愿坐货车回去。
让刘弘毅对这个时代的老干部们，又有了更上一层楼的认知。
如果刘弘毅是一个人的话，他也会陪着司马武坐货车。
问题他要一路护送艾小雨和谭秋梅。
女生坐货车可不方便。
小解的问题就没办法解决。
男同志无所谓。
站在门缝边就解决掉了。
至于大解，那只能在进站等列车编组的时候找地方解决了。
双方几乎是同时出发，司马武他们先走几个小时。
货车车厢里，嘈杂声震耳欲聋，交流基本靠吼。
“主任，弄这么多麻袋回去，合适吗？”
一名年轻的办事员忍不住大声问道。
当着刘弘毅的面，他不好说。
毕竟那是刘书记的儿子，传闻中艾书记的“未来女婿”。
现在刘弘毅不在，办事员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没问题，你要相信弘毅。”
司马武同样扯着嗓子吼。
话是这么说，司马武却时不时的抬头去看上方的小窗户。
七月酷暑，货车车厢里没有风扇，热得如同蒸笼，大家都已经把自己扒光了，只剩下一个裤头。连司马武这位县团级领导都是一样，毫无形象可言。
依旧汗流浃背。
“特么的，这么大的太阳，真的会发洪水？”
司马武心里暗自嘀咕，对刘弘毅那个说法，始终都是心存疑虑。
刘弘毅跟他说，按照中央气象台的天气预报，南方正在下大雨，尤其是巴陵，会涨水，大湖和大江的水位，都会急速上涨。
巴陵地区，会面临着极其严重的防汛压力。
到时候，巴陵会非常的缺乏抗洪抢险的物资。
好吧，抗洪抢险最需要的物资是什么？
你没看错，那就是麻袋！
这批麻袋，注定是到不了楚州的，在巴陵就肯定会被“抢走”。
只是现在这么大的太阳，车厢里简直要热死人。
司马武对刘弘毅的判断，也是将信将疑。
等火车进入中原省境内，气温骤降，下起了大雨。
司马武不由得大喜过望，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再看向身边高耸到车顶的麻袋，司马主任的眼神全变了，温柔如水，如同看着自己的初恋情人。
这哪里是废品？
这是三万吨化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