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命啊!”

“前辈饶命啊!”

宋国士兵很会见风使舵,看到将军被从脑门到胯劈成两片,一个个都丢了武器,跪地乞降。

伍子胥左左右右扫视一眼,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滔天的杀意。

就像有一个石磙从自己身上来来回回碾了八百遍,体内所有的精气神都被压榨得干干净净。

别说反抗的意志,连三魂七魄都被碾了出来,随着伍子胥的视线左左右右飘荡。

“锵!”

伍子胥收剑回鞘。

同一瞬间,脚尖落地,点尘不惊。

宋国军卒和民夫就像窒息的鱼重新回到水中,集体扑倒在地,张大嘴巴“呼哧呼哧”吞吸新鲜空气。

“谁是管事的?”

之前那名心腹亲兵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前辈,我……我……我……”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亲兵不敢隐瞒。

或者说没必要隐瞒。

反正主意都是将军打的,自己只是一个听令行事的大头兵,有什么责任也追究不到自己身上。

“回禀前辈,我们奉令在此修筑水寨,检查过往船只。”

“当真?”

说话间,伍子胥手掌按住剑柄。

亲兵还没来得及说话,其他军卒站起来澄清。

“阿不不不,我们是建一个收税站,拦路抢劫。”

“对对对!将军说了,抢来的财货五五分账,他拿五成,我们大家拿五成。”

“我是被逼的,我不想抢劫。”

“对,我们都是良民,都是被将军逼的。”

“我们一个钱都没抢到,我们不是强盗。”

伍子胥目光转向旁边的民夫。

民夫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只知道跪地磕头。

伍子胥叹息一声。

他常年征发民夫,自然知道民夫都是迫不得已。

什么时候干活,去哪干活,干什么活……

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民夫能决定的。

伍子胥转头看向军卒,冷声问道:“你们,凭什么在此修筑水寨?又凭什么在此收税?”

“将军说,这里是我们宋国的河,过往的船只都要交税。”

“荒谬!这条河分明是从姜国流过来的,按照你们的道理,是不是也要向姜国交水税?”

军卒们都知道自己的道理站不住脚,一个个低头耷脑,不敢反驳。

伍子胥再次冷哼,“天下间所有的河流都是河神大人的,你们享受河神的庇护,不思回报也就罢了,还要拦河设卡,阻挠行船!”

“山贼强盗打劫,尚且喊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们倒好,连喊都不喊了!我倒想问你们,这条河,是你们开的吗?”

众军卒都羞愧得无地自容。

伍子胥再问:“这河里的水,是你们灌的吗?”

军卒再次摇头。

“那么,你们有什么脸面在此设卡收税?”

军卒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伍子胥大笑三声,“想当年,襄公以仁服四方、以义成霸业,诸侯敬仰、天下威服。却不料,今日之宋国,这般不堪!”

“可笑!可悲!可耻!”

“可怜!可恨!可憎!”

说罢,伍子胥纵身一跃来到河面上,擎剑在手,闭着眼睛吐纳酝酿。

许久之后,他猛然睁开双眼,双手握剑,向下狠狠一斩。

山崩地裂!

一道里长的剑气横亘河流。

民夫们打的木桩、填的土方,全都在剑气下化作齑粉。

河流中出现了一道一里长、十多米宽的深沟。

挥剑断流!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震撼得睁大眼睛,眼角崩裂都毫无感觉。

伍子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随即收剑回鞘。

剑身和吞口摩擦,发出清越的龙吟。

原本这道龙吟只有一瞬间。

可是这一刻,龙吟声绵绵不断,不知持续了多久。

龙吟声消失的瞬间,停滞的江河轰隆合拢。

河水“轰隆”撞在一起,雷鸣阵阵,浊浪滔天。

宋国军卒和民夫全都感觉天塌地陷,地动山摇。

伍子胥看都不看他们,而是蹑空而行回到客船上。

河面波涛汹涌,老龟操控的船只稳如平地,速度快如箭矢,转眼间就消失在河面上。

原地,心腹亲兵呆呆的看着河面。

“某一念之差,招致今日之耻,堕襄公威名!我死后,请各位毁我容貌,令我面地而葬!”

说罢,亲兵拔剑自刎。

其他军卒见状,全都以头抢地。

“我等有罪!不可偷生!”

“襄公仁义礼信,我等卑劣无耻,实在有辱宋国威名!”

“万望后人谨记襄公大义,勿贪小利!”

“诸位兄弟,请告诉家母某是战死的。”

一个又一个军卒自刎在河岸边。

最后一个军卒把剑架在颈上,却又颓然放下。

他把袍泽们摆放整齐,然后用剑划花了他们的面容。

每一剑都很用力。

军卒脸上找不到一块好肉。

就算他们亲娘来了,也分辨不出。

最后这个军卒转向民夫,“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某拜托诸位,为我们修坟!”

说罢,军卒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看众人不说话,他继续磕。

民夫们这才回过神来。

“这位军爷,我们挖,我们挖!”

他们都明白了军卒的想法,也不劝阻,而是拿起工具,在河边快速挖掘。

“军爷,挖好了!”

民夫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挖出一个丈许深的大坑。

甚至还贴心的挖了一个斜坡。

最后一个军卒朝众人叩谢,随即背起袍泽向坑中走去。

一个!

两个!

按照众人生前的嘱咐,都是面朝下。

他们做错了事,无颜见天日、无颜面父母。

民夫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不知谁哭出声来,越来越多的人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

终于,只剩最后那个军卒了。

他用剑划花了自己的脸。

一道!

两道!

横着划、竖着划、斜着划。

一张脸鲜血淋漓,状若厉鬼,狰狞可怖。

然而,民夫们毫不畏惧。

他们有的,只是尊敬。

军卒默默地走进坑中。

“诸位,拜托了!”

随即,一道血泉飙射出来,然后就是重物扑倒的声音。

民夫们含着泪来到坑边,随即向里面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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