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我看来,他们确实是在不断向后,不断后退!”
“因为我不种地!”
“因为我吃的米粮是脱了壳的。”
“我甚至不知道,米粮和秧苗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希望他们前进,希望他们进步,希望他们能摆脱低级追求,变得高尚一点。”
“我的意志,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大的破坏!”
“岳先生就像高山,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但您永远无法深入民间,深入基层,深入到每一个百姓身上。”
“岳先生不可能用百姓的视角,看到水面上的天光云影,更感受不到百姓们其实是在云端漫步。”
“所以,就让我当岳先生的拾穗者吧!”
岳川顿时明白了,小墨是要像人参果树一样,走“个体”路线。
人参果这种特殊存在是“个体”,而非族群。
就像“大红袍”是茶树个体的名字,而非群体,或者品种。
小墨要成为人族中的大红袍、人参果树。
天下间,所有的城市都是君王建立的。
即便不是君王建立,最终也都会成为君王的私产。
因为建城的土地,维系城池运转的资源、物资,甚至城中居住的百姓,全都属于君王。
所以,天下间所有的城池都一个德行,一个鸟样。
城池与村庄,天然的利益相悖。
所谓城市化,就是君王权力的下探、延伸。
而城市的进步,就意味着农村的退步。
华夏土地上,两千多年来都是“王权不下乡”。
以地主为代表的乡绅士族、宗族势力,以及数量庞大的民间自耕农。
他们表面上服从城池为代表的皇权,实则一直有高度的自由。
这种自由就是随时可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随时可以“闯王来了不交粮”,随时可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所以,华夏两千多年历史,从来都是农民起义,而没见过城市的商人起义、学生起义、工人起义。
因为只有农民的根子在农村,在土地。
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敢于抛弃一切,打碎一切。
即便完全脱离城市,脱离皇权,他们也能存活,甚至活得更好。
而城市化之后,再也不会有农民起义。
关停农村的私塾、学堂,把农民的后代赶入城市学校,这就是文化上的“圈地运动”。
为了孩子上学,父母必然要去城市就近照顾。
农村没了孩子和年轻人,就只剩下老年人。
宗族、亲戚、血缘、乡土这些农民起义的纽带,全都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五十年后、百年之后,那些荒废破败的农村会彻底消失、倒塌。
农村,也就成了一个永久的过去式。
农民,这个华夏最根基的政治势力也将彻底消亡。
岳川仔细思考了一会儿。
最终缓缓点头。
也正是这一刻,岳川认可了小墨的说法,认可了墨家作为“个体”的存在。
这确实是一个不同的视角,一个不同的出发点。
“小墨,说下你的打算,如何修筑村庄、城镇,如何维持运转,又如何为天下做贡献。”
“岳先生,容我再想一想!”
过了许久,小墨终于抬起头。
“岳先生,我记得您说过一句话: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
“我们墨者精研格物,追寻真理,用双手成就梦想,用学识改变世界。”
“前期,墨者的主要职责就是学习,锻炼,领悟。”
“达到一定程度,墨者就可以开辟自己的村庄、城镇,实践自己的构想。”
“墨者可以用自己的学识制作各种器具,带领村庄、城镇中的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
“我们可以根据墨者领地的发展水平,培养新墨者的数量和质量,给予一定的奖励。”
“至于奖励内容……”
小墨目光瞄向人参果树,用意不言而喻。
岳川笑了笑。
人参果确实是好东西。
普通人根本无法拒绝。
即便他们自身不需要,他们的子侄后辈、门徒弟子也肯定需要。
不过,单凭一个人参果,吸引力太小了。
“小墨,对于大周而言,土地是生存的基础,也是一切秩序构建的基石。那么,墨家的‘土地’是什么呢?”
小墨想了很久。
他很想说格物、学识。
可是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在大周,没有土地会死。
但是没有格物,没有学识,人最多只是文盲。
不挡吃、不挡喝。
显然,学识还没有达到“土地”的程度。
小墨想了又想。
是列车吗?
是人参果树吗?
总感觉差了一点点。
岳川说道:“是墨法!是支撑墨法的能量!”
小墨恍然大悟。
墨家的优越,基本都是以《墨法》为基础建立起来的。
这也是普通人掌握机关术、傀儡术的锁钥。
有这个能量,就是墨者。
没这个能量,虽然也能成为墨者,但机关术、傀儡术就差了几个档次。
所以,对墨者而言,墨法能量就是“土地”。
岳川说道:“土地兼并,是永远无法回避的问题,那么,墨法能量有没有兼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