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一手养大的,萧临风心里还是着急的,在风雨里骑夜行。
大雨里,本来就隐蔽曲折的路线,更加的难跟。
很快跟着的暗卫,就陷入了迷雾和密林里。好在他一路留下了线索,顾棠梨很快找了过来。
暗卫道,“他带着锦衣卫,我不敢跟太近。这里情况复杂,有雾障跟丢了。”
“没事,我来追踪。”
作为曾经的天字一号,她本来就是顶级杀手和暗卫,追踪是基本技能,也是她擅长的。
一路根据他路过留下的痕迹追踪,半夜的时候追到了一个巨大的湖边。可惜天黑雨大,什么都看不清。
而湖心岛上,萧临风已经进了碧波庭,“怎么会落进湖里了?”
“天气闷热,姑娘心里烦闷,便泛舟小湖上,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
床上的人脸通红高热不退,看起来像一朵开到荼蘼的玫瑰。
神医在她胸口扎了几针,“她的身体和内心正在腐败,如果在这样下去,她恐怕撑不了这么久。”
他把手放在她额头摸了摸,“不能医吗?”
“人要是从心里没了生机,哪怕是神医也无法用药石让她枯木逢春。”
他神色晦暗不明的道,“什么时候能醒?”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
很快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退下去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彻夜照顾她了,熟练的用冷水打湿帕子敷在她的额头。
“你真是不乖。”
翌日,雨后天晴。
直到午后她这才悠悠转醒,一眼看到守在她床前的顾临风。
“萧叔叔你来了。”
他把她扶起来坐好,给她喂了半杯温水,“感觉怎么样?”
“头痛难受。”
绿芜听到动静端了药给她喂下,她精神不济,反反复复的发热咳嗽。
他守了她两天,看着她皱着眉头喝粥,“等会儿我就走了,最近很忙。”
她一松手勺子“叮”的一声,落在了碗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就没有不忙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
她语气很平淡,但是他知道这是不高兴了,有些头痛的道,“别闹!”
顾笙笙拉住他的手哀求道,“我的身体越来越的衰败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去外面看看。”
对上她虚弱发红的眼睛,他有片刻的心软,很快冷酷的道,“既然身体不好就好好养着,现在外面正乱不适合出去。”
她垂眸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他手背上,“我昨晚梦到顾家了,梦到爹娘还有弟弟了,这么多年我都没去看过他们,他们一定是怪我了。”
“我真是不孝…”
说着她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都死了全部都死了,到处都是血…为什只有我活着…”
整个人陷入了过去的回忆里,像是魔怔了一般。
很快喘不上气来,呼吸困难,死死掐住他的手,脸开始泛白。
萧临风握住她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什么都别想,深呼吸…”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活的好痛苦!”
她泪流满面的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开始颤抖痉挛。
“神医…快叫神医来…”
她颤抖着牙齿下意识的想咬自己的舌头,萧临风情急之下,把手腕凑了上去,她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神医也到了,开始急救。好一会儿,她这才松口,在他手腕上留下一圈血淋淋的牙印。
本来准备走的,现在只能被迫留下来。房间里点上了安神香, 她不再发疯靠在床头很平静,却也眼神空洞。
神医低声交待,“她身体和心理情况都很不好,最好不要刺激她。”
刚救回来的时候,她经常犯病。那场灭门之灾,在她心里留下了很重的阴影。
她声音无力的道,“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慢慢好起来了,原来一直没有走出去。”
萧临风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苍白消瘦的侧脸,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笙笙你一直很聪明,也一直很懂怎么不动声色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从落水到刚刚的犯病,很难说没有故意或者精心设计。
他替她拉了拉被子,“我不喜欢这样,你更不能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
“反正我于你而言不过就是随手养的小猫小狗。”她平静的道,“不要说的好像很在乎我似的。”
她是锐利的不安的,像是竖起了满身刺的刺猬。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我当年救你是因为你姓顾,不是随便一只小猫小狗,我都会救的。”
“我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 所以才更难受,她轻咳了一声,“所以你答应吗,我只是想出去到爹娘坟墓前上一炷香。”
最近她的确夜夜梦到过去,梦到顾府,梦到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每次惊醒,她都会心悸的睡不着。
她想,或许是某种预示。
萧临风已经问过绿芜她最近的情况了,知道她最近确实夜夜不得安眠。
看着她瘦的尖尖的下巴,他很是无奈的道,“如果我不答应,你要折腾自己到什么时候。”
“我是笼中鸟,如果你不答应,我没有任何办法。”
她对自己的处境,向来很清楚。所以只能拿自己的身体,来搏这一丝怜惜。
她想她这条命,对他来说应该还有用。
“有时候,我真不喜欢你太聪明。”
“因为傻子比较好骗吗?”
她虽然看着病弱,性格却向来倔强。他的确不希望,她腐烂凋零在现在。最后只能无奈的答应,“我可以让你去坟前上香,也可以让你回顾家看看。但是你要快点好起来,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好。”她乖巧的应了。
萧临风交待了绿芜和红袖好好照顾她以后,在天黑之前离开了。
她趴在二楼的窗户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虚弱的扯了扯嘴角。
每次都留她一个人在这岛上,日日夜夜的盼着。
现在她已经不会难过也不会失落了,只是偶尔会觉得荒芜。
绿芜往她身上披了衣服,“小心着凉。”
她看着远方的天空问,“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会有人为我难过,记得我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痕迹吗?”
绿芜听的心酸安慰道,“不会有那一天的,姑娘一定会长命百岁。”
她很清醒她正在一一点点失去生机,虽然是正当好的年纪,但是很快就会腐烂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