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翊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他怎么也没想到,方懿和对他的积怨如此之深。
原来跟自己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在忍耐吗?
“我……我改,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李庭翊磕磕巴巴地作保证,“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我一定……”
方懿和却站起来,跟他拉开距离:“我跟你说这些话,并不是想看你忏悔,就当作提醒吧,对你的下一任好点,否则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你这样反复折腾。”
李庭翊:“……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方懿和毫不犹豫道:“对。”
李庭翊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他松开手,看着方懿和无声地流眼泪,眼神慢慢变得绝望。
这种绝望又逐渐催生出怨恨——既然早就厌烦了他,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他一边惯着捧着他,一边在心里偷偷厌恶他,然后在这个节点突然提出分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捧杀他,报复他?
李庭翊有种被迫回到童年和少年时期的错觉。
父母无尽的争吵和逼仄压抑的家庭环境养成了他自卑拧巴的性格,他一边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身边人的一举一动,一边又深深地厌恶这样阴暗卑劣的自己。
是方懿和的纵容宠溺治好了他的拧巴自卑,可现在,他不要他了。
他凭什么这么做?
当初说爱他,费尽心思把他追到手,现在说分手就分手。
经过他同意了吗?
李庭翊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擦掉眼泪,声音里不复哀求,反而变得低沉阴狠。
“你确定要这么做?”
方懿和察觉出他的不对劲,顿时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李庭翊直勾勾地盯着他冷笑,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把里面数百个视频在方懿和跟前晃了晃:“分手也可以,这些视频明天就会出现在高黎和你父母的手机上……”
方懿和勃然大怒,扑过去抢过手机就往墙上砸。
李庭翊并不制止:“随便砸,我电脑和U盘里还有几十个G,你砸得过来吗?”
“你……”方懿和气得浑身发抖,“李庭翊,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随你怎么说。”李庭翊摊手,“反正你已经这么恶心我了,我不介意让你更恶心,我给你24小时考虑,明天这个时间,我要看见你回到我家,否则,咱们鱼死网破!”
撂下这句话,李庭翊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客房里只剩下方懿和一个人。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捂着脸慢慢跪坐下来。
母亲说得对,李庭翊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后悔自己没有及时止损,放纵自己在这段病态的感情里沉沦了这么久,如今落了个无法脱身的下场。
他现在要怎么办?
*
距离宁城400公里的柳城。
驱车五个小时,言臻和祁昭懿抵达小镇。
言臻花了点时间打听,很快找到了要跟李庭翊订婚的那户姓何的人家。
李庭翊的准未婚妻叫何小莲,言臻见到她时,她正在菜市场鱼档收拾东西,准备结束午市。
“何小姐。”言臻跟她打招呼。
何小莲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不超过22岁,早春乍暖还寒的天气在她圆圆的脸蛋上冻出两团娇俏的红晕。
她身前系着深色围裙,脚上穿着雨靴,大概是小镇上很少有人这么称呼她,她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指着自己:“叫我吗?”
言臻点头。
“买鱼吗?”何小莲问,“不过今天的鱼都卖完了,这几条我要招待客人用,不卖哈……”
“我不买鱼。”言臻说,“你认不认识李庭翊?”
何小莲下意识点头,但一看言臻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年龄还跟李庭翊相仿,她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表情警惕起来:“你是……”
言臻一看就知道她想歪了,以为自己是小三,上门来找她炫耀示威什么的。
她笑了笑:“有时间吗,我想找你谈谈关于李庭翊和我先生的事。”
二十分钟后,言臻跟着何小莲去了她家。
何家在镇上有两层带院子的自建房,院子里养着鸡鸭,何小莲推开铁门,一边招呼言臻和祁昭懿进去,一边用脚挡着两只试图越狱的鸭子,不让它们逃跑。
进了院子,客厅里闹哄哄的,何家今天来了客人。
听见客人说笑的声音,言臻脚步微微一顿。
李庭翊骗婚这件事,何小莲是受害者,按理说不该感到羞耻。
但人言可畏,连高爸高妈这种生活在宁城的城里人都反过来责怪高黎抓不住男人的心,要是当众说出来,以后何小莲会不会也被扣上“他宁愿喜欢男人都不喜欢你,你得有多差啊”的帽子?
想到这里,言臻决定避开客人,单独跟何小莲谈。
至于何小莲知道以后要不要告诉家里人,那就是她的事了。
言臻跟何家人打了个招呼,示意何小莲回房间说。
何小莲的房间在二楼楼顶,是一个用红砖砌出来的杂物间,里面用水泥简单刷了墙,但何小莲用碎花窗帘和地毯挂画等小物件布置得很温馨。
言臻没有拐弯抹角,用方懿和跟李庭翊的视频佐证,把她的准未婚夫是同性恋,跟自己结婚一年的丈夫是情侣的事说了一遍。
何小莲听完后,陷入短暂的茫然中。
“你的意思是说,李大哥是你老公的……男朋友?”
“对。”
何小莲皱眉:“这不就是耽美小说里那种恋爱关系嘛……两个男的谈恋爱。”
她的反应出乎言臻的意料,既没有被骗的愤怒,也没有感到难过和不知所措。
“你不生气吗?”
何小莲眨了眨眼睛:“生气倒是不至于,没想到小说里的情节会出现在现实生活,还是发生在我身边,就……挺意外的。”
言臻沉默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
何小莲作为一个学历不高,生活在偏僻小镇的年轻女孩,她对外面世界的了解仅限于手机短视频带来的片面信息。
在她的认知里,这件事跟“快订婚的男朋友在外面有对象”是一样的性质,甚至因为这个“对象”跟自己未婚夫是同性别,削弱了她的危机感。
她意识不到“被骗婚”背后真正的弊端。
言臻斟酌过后,把前世高黎身上发生的事以“我有一个朋友”作为开头,讲述给何小莲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