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柳大爷和柳大娘走了,兮谨转身进了家门。
趁着谢洛还没回来,她从药箱中拿出了方才从壑拓身上拔下来的箭头。
箭头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顾”字,兮谨第一眼看到顾字的时候,便想到了顾子远顾将军。
除了军中人,崖州这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拥有做工这么精良的箭矢,难道壑拓是被顾将军所伤?
兮谨方才从和壑拓的谈话中得知,壑拓是南夷人,那他为何会被顾将军射伤,难不成他是南夷细作?
思及此,兮谨浑身一震,如果他是细作,那她岂不是救错了人,可他腿上又确实有外祖父医治过的旧疾。
兮谨百思不得其解,眼见天色已经不早了,就从繁杂的思绪里抽出身来,起身做饭。
今天从柳大娘那里拿了韭菜回来,她便打算让谢洛也尝个鲜。
家里没有腊肉,兮谨便用韭菜和野鸡蛋做了一道韭菜炒鸡蛋,又炖了一锅枸杞菌菇骨头汤。
正想着再炒一道什么菜时,便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谢洛回来了。
“谨儿,我回来了。”谢洛进门来,背着手走到兮谨身后,“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兮谨漾起一抹笑:“是什么?”
谢洛总时不时地会给她带些东西回来,兮谨已经不觉得稀奇了:“是新出炉的点心,还是手绢帕子?还是……”
“都不是。”谢洛伸出手,一捧艳红的花出现在了兮谨面前,“喜欢吗?”
“这是凤仙花?”兮谨一眼就认了出来。
谢洛点了点头,道:“我在路上摘的,以前我瞧我姑姑经常用凤仙花染指甲,染出来的指甲鲜亮好看,你要不要试试?”
兮谨瞧着谢洛满脸的期待,遗憾地叹了口气,充满歉意地道:“谢洛,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是医者,魏氏门规要求,魏氏妇科传人不可涂抹指甲。”
“原来如此,难怪我从未见你涂抹指甲。”谢洛拉过兮谨的手,“没事,你的指甲粉嫩可爱,不涂蔻丹也很好看。”
兮谨红着脸接过他手上的凤仙花:“我等会儿拿个瓶子把它插起来放在书桌上,一定也很好看。”
“好,以后我瞧见好看的花都给你摘回来。”
“你也不怕被人笑话。”一个大男人哪能经常去摘花呀!
“那有什么,媳妇儿喜欢就好。”谢洛说着偷偷亲了兮谨一口,瞧着她红透的耳垂,一天的疲惫都消失殆尽。
兮谨羞涩地推了推他:“你先去洗手,我再炒一个菜我们就开饭。”
“不用炒了,我们两个人两个菜就够了。”谢洛心疼兮谨整日围着灶台忙碌,“你去把花插起来吧!我洗个手来开饭。”
“好。”兮谨看着手中的凤仙花,神色间不由得流露出一丝遗憾之色。
自从六岁开始跟嫡母学习医术,她就一直严以律己,从不懈怠。
她知道,这是老天给她改命的机会,她一定要抓牢。
所以这些年,即使魏氏落败,门人溃散,风光不如从前,可身为魏氏传人,她一直谨守着魏氏的门规,从不违背分毫。
她清楚,自己的这双手是用来救人的,更有时候,她的手是用来托举新的小生命的。
所以虽有遗憾,她也从未后悔,更不可能会去做违背门规的事。
只是有时候身为女子,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手如果涂抹了蔻丹会是什么模样?
“谨儿,吃饭吧!”谢洛动作利落地摆好了饭菜。
短短几个月,他早已从原来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京中贵公子,变成了如今衣食自足的流犯谢洛。
“谨儿,你今天去了哪里吗?”谢洛夹了一块肉给她,似是无意地问道。
兮谨抬眸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谨儿,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一定要告诉我,有我替你撑着。”谢洛凝望着她,眼神温柔而认真。
“好!”明明谢洛的语气极其平稳,却让兮谨内心说不出的感动。
可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兮谨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兮谨生怕有些事同他说了,反倒给他招惹麻烦,所以终是选择了隐而不说。
直到用完膳,谢洛帮她打好洗澡水,兮谨脱下身上的衣衫时,方才发现,自己的袖口处竟沾染了壑拓的鲜血,谢洛是看到了吗?
兮谨神色有些恍惚地洗完了澡,走到床榻边时,见谢洛正坐在床榻边,手中端着只碗,拿着药杵,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谨儿,快过来。”谢洛看她沐浴出来,招呼了她坐在一旁,指着碗里的凤仙花汁问,“这个颜色可喜欢?”
兮谨看着白色瓷碗映衬着鲜红的颜色,很是好看,忍不住有些心动:“喜欢是喜欢,可我不能……”
“魏氏门规只说不可以涂手指,可没说过不可以涂脚趾。”
他刚才无意瞥见谨儿盯着凤仙花看,谨儿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哪有不爱美的?
“那我自己来。”兮谨说着要去接谢洛手中的碗,却被他避开了。
“怎么,自己夫君面前还要害羞吗?”谢洛一脸宠溺地看着兮谨,“这凤仙花汁若是染到指甲外面可就不好看了,我替你染,保证万无一失。”
兮谨看着他此刻的眸光犹如窗外的月色一般温柔深邃,撩人心怀。
兮谨不自觉地脱了鞋袜,蜷缩在床沿,轻柔道:“那就有劳夫君了!”
谢洛笑着拿了寻常绘画的笔,搬了凳子坐在床边,撩起袍边:“把脚搁我腿上,我看得清楚些。”
兮谨顺从地伸出了脚,她的脚白皙柔嫩,放在谢洛结实的腿上,一时间两人都仿若触电一般。
“不要动。”谢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了情绪,提笔沾了凤仙花汁,轻柔地点在她小巧犹如贝壳般的脚趾上。
谢洛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间,红艳的指甲,白嫩的脚趾,同他墨黑的裤子,形成了一幅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兮谨抬起袖子,轻轻地替他擦了擦额头因为紧张而沁出的汗,神色温婉地望着他。
眼前的男子,昔日是京城最富盛名的才子,兮谨从未敢想过,有一日,他会用他那双描摹丹青的手,替她涂染着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