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上当”这两个字,杨三潭忍不住看向了已经渐渐走远的程竹。
上当?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上当呢?
博文书记现在的做法,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啊!
“不清楚!”
杨三潭已经近50了,虽然不能算做是资深的政治家,可在体制内这么多年,如何回答领导的问题,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
或者说,他早就知道该如何“糊弄”上面的领导。
“不清楚?是你压根就没和他说吧?”
“博文书记,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啊!”
电话那头的岳博文,并没有像杨三潭想象中的直接发怒,而是略带不解的问道:“以你的本事,连骗他的勇气都没有吗?”
杨三潭苦笑道:“博文书记,整个左阳县,与他接触最深的,除了正楠书记外,就是您了吧!您在让我骗他的时候,您觉得我有多大的胜算呢?”
当杨三潭在反问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了岳博文的答案,并做好了迎接岳博文怒火的准备。
而且理由杨三潭也已经给岳博文想好了。
那就是态度。
身为下属,怎么能反问领导呢?
这是忌讳,不能做的。
而每个反问的下属,无一例外都会被狠狠的训斥一番。
而真正强势的领导,或者有能力的领导,下属都不敢反问。
即便是问了,领导也会找到足够的理由,让对方感觉到害怕,并承认自己的错误。
可岳博文并没有选择这两种处理方式,而是语气平淡的问了一个让杨三潭意外的问题。
“三潭啊!你跟了我多久了?”
杨三潭愣了一下,而后一脸认真的说道:“20多年吧!具体的年份,已经记不清了。”
“这么多年,你见我做过没把握的事情吗?”
杨三潭:“……”
“即便是当年我带着你们一起暗中抵制曾鸿升,我们不也成功了嘛!”
杨三潭张了张嘴,又再次闭上。
“做事情!”
“特别是做一些本就把握不高的事情,是需要承担一定风险的。”
“人这辈子,能遇到几次成功率接近100%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需要人去做吗?或者说,能轮到你和我吗?”
杨三潭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看向了程竹的目光,充满了懊恼和无奈。
“博文书记,抱歉,我错了!”
“你不是知道错了,而是你被程竹这个臭小子表现出来气势和他的背景吓到了。”
我……
我被程竹的气势和背景吓到了?
真的吗?
我竟然会被一个小屁孩吓到?
杨三潭极力的想要否认这件事,可如果将程竹的年龄代入到40岁左右,那他会毫不犹豫的承认这件事。
可程竹的年纪,太轻了。
28岁啊!
这个年纪的男孩,和自己家的孩子差不多大。
可人家呢……
不管是在职级上,还是在职权上,都已经完全超过了自己。
未来的发展前途,更是能让自己仰望。
这样的人,确实可怕!
岳博文的声音,再次传来。
“三潭,我们一起共事多年,我让你做的事情,肯定有我的理由。如果你听了我的吩咐,我这边的其他安排就能派上用场了。而你连说都不敢说,实在是令人失望。”
“博文书记,我……我错了!”
岳博文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经常对你们说:这饭,需要一口口的吃。”
“事,也需要一件一件的做。”
“想要平安的渡过这次纪委的审查,我们需要齐心协力。”
听到这话,杨三潭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程竹后,悄悄问道:“博文书记,之前我一直不敢问,现在您既然这么说了,那我想问一下,您和那位聊过这次纪委的事情吗?”
“那当然!”
“那……商量后的结果是什么?这次左阳县都有谁会落马?”
按照纪委的习惯,在下县之前,领导干部会商议好主要的审查名单。
而对于一些手眼通天的体制内高层来说,这个名单人选,是可以换的。
具体要换谁?
能换谁?
对于那些经常开小会的领导来说,往往就是一个饭局,一次交谈,甚至是一个眼神的事情。
“稳”这件事,一直是体制内所有公职人员的追求和做事的准则。
同样也是纪委行动的隐形要求。
如果一场纪委审查行动,耽误了一个城市的基本运作,那是不行的。
所以,在不破坏大局的前提下。
那些提前拟好的名单,是可以商讨和调换的。
岳博文似乎也没想到杨三潭会突然和他说这些,沉吟少许后,缓缓的说道:“纪委那边的名单,我知道,但不能说。至于我这边和领导商议下的名单中……有你!”
听到“有你”这两个字,杨三潭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想问问其他人的情况。
可他没想到的是,岳博文竟然说他和领导商议的名单中有自己。
这……
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话,他为什么要提前告诉自己,他这么做,不怕自己直接反水吗?
可如果是假的话……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杨三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博文书记,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的名字,我确实写了上去,领导那边大概率不会审查。最后的结果,就要看纪委那边是什么情况了?”
“为什么?”
杨三潭大声的吼了出来,他的脸色涨红,双目圆瞪,几乎是要将心中的不满和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因为让你接受纪委的审查,是我计划中的一环!”
计划?
什么计划?
岳博文,你大爷的!
你不要告诉我,在你的计划中,我是那个必须去纪委宾馆报道的倒霉蛋吧?
卧槽……
你要是这么说,我还能躲得过去吗?
那是纪委,不是常委,去了对我的影响可是很大的。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杨三潭一脸揪心的问道。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在任上,没什么大的动作,还和岳博文有着实际上的师徒关系。
可到头来,竟然被当成了弃子。
他的心,不甘啊!
岳博文道:“因为你姓杨,是咱们左阳县少数几个非左阳三姓的镇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