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基本上是为部队服务。

这时候人并不多。

给上药的小护士性子活泼,一边给林书颜处理伤口,一边跟她闲扯,“诶,同志刚刚抱你来的是谁啊,长得真高大。”

“我……”

林书颜想说我男人,嘴巴张张又说不出,“咳,我哥。”

“哇塞,长得真俊,结婚没哈哈。”

这年代都这么开放的吗,林书颜尴尬笑笑没吭声。

护士虽然八卦,但手脚麻利,很快就给处理好了伤口。

手臂包了一块纱布,膝盖包了一块,还有脸上擦伤,脚腕肿了。

林书颜看着被包成这样的自己……

无言以对。

原本想着进城买买买,结果怎么就进了医院。

“呵,这你孩子吗, 这么紧张看着你。”

“嗯,我侄子。”

林书颜看相站在床尾没吭声的贺小树。

有些无奈。

但她能理解孩子的做法。

八岁的孩子,被抛弃了两个多月,在陌生的乡下,被打骂被欺负。

他不像福宝一样,还不懂事,什么都明白,但只能憋在心里。

终于等到今天进城,自然是想找亲爸问清楚。

想起贺小树说的那些话,满满恨意,这也可以看出他确实是一个记仇的孩子。

好在这记仇不是对自己。

护士收拾好东西,嘱咐道,“伤口都不要碰水啊,这两天也别走路,脚腕要养养。”

“好。”

护士离开,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见她看过来,贺小树倔强地转开了脸,咬着嘴巴。

“小树……”

“我去给你倒水。”

林书颜话没说完,就被贺小树打断,他提起床头放着的暖水瓶就跑了。

当初妈妈生下妹妹,在医院住了两天才离世,他知道怎么照顾人。

看着孩子的背影,林书颜无奈摇了摇头。

算了,迟点再说。

药上好了,她有些昏昏欲睡。

今天这一天发生太多事了。

*

贺章是抱着福宝回来的,勤务兵帮忙把东西送了上来。

病房是双人的,另一张床空着,贺章把东西放下,见床上的人在睡,贺小树规规矩矩站在一边。

福宝哭了好几场,见到哥哥和林书颜,嘴巴一瘪又要哭出来。

“不哭了,福宝,舅妈在睡。”

福宝硬生生把声音憋在嘴里,大大的眼睛一眨,泪珠就掉下来了。

谁看了都可怜。

“福宝在这坐着,舅舅跟哥哥说点话,”贺章擦去她的眼泪,把孩子放在空着的床上。

然后眼神严肃地一瞪贺小树,低喝道,“给我出来!”

贺小树跟着走了出去。

贺章抬手,把小孩拉到墙边。

“立正!”

贺小树腿一并,贴着墙站得笔直,低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

看着豆芽似的小孩,贺章也有些头疼,在他看来,贺小树今天的做法是严重得‘无组织、无纪律’。

出来买东西不跟好大人,擅自乱跑,害得别人担心着急还受伤了。

但贺小树不是他手下的兵,如果是,这会儿已经被揍一顿带去操练了。

贺章一扯裤腿,单腿屈膝蹲下。

一米九的男人蹲着比小孩还高出一个头,深邃的眼睛盯着人。

“认识到错误了吗!”

训惯了人的团长,语气严肃,声色俱厉。

贺小树盯着地上不吭声。

“说话!”

又是一声呵斥,瘦小的身子抖了抖。

贺小树知道自己错了。

但孩子没学会认错,在敬佩的舅舅面前,更是说不出口,生怕承认错误就会被讨厌。

如果舅舅也不要自己,他要去哪里。

不说孩子,贺章也没学过教小孩。

在部队里,他只知道下命令,不听得打一顿训一顿。

现在没动手,已经是对孩子对大的忍耐。

“给我站着,好好反思!”

打不得、骂不得,他气得不轻,站起来就回了病房。

床上的人还在睡,贺章坐到另一边,把拿回来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提到房间角落。

福宝也不吱声,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看睡着的林书颜,又看看门口,不知道哥哥哪里去了。

小丫头害怕了一天,平时都是林书颜照顾,冲着贺章不敢撒娇亲近,吸着小鼻子抽抽搭搭。

……

隔了一会,林书颜醒了。

她睁眼就看见坐在对面床的福宝,小丫头眼睛通红,可怜见的。

“怎么了福宝,”她撑着身子坐起来。

贺章刚好从外边进来,手里拿着几个铝饭盒,几人到现在都还没吃中饭,他去医院食堂打了一点。

“醒了?”

“嗯,把福宝抱过来给我,”林书颜无奈,男人养孩子还是不够细心。

贺章顿了顿,还是把福宝抱到她身边。

“不哭了,福宝,今天是不是吓到了。”

被这么一安慰,小丫头更委屈了,眼泪就掉下来。

这段时间她把福宝养的很好,白白净净的,又乖又干净,头发每天扎着整齐。

这么一会儿,孩子又哭了一脸眼泪,头发也散了一边。

“乖乖,不哭,舅妈给我们福宝扎头发。”

林书颜耐心哄着,给她擦了眼泪,把另一边头发扎好,孩子头发又细又软,不像当初那么枯黄,在手心里很舒服。

贺章杵在那里,看她动作,自己哄了孩子半天都没用,怎么她一说话,孩子就不哭了。

难不成还要学会扎小辫。

“好了,我们福宝真可爱。”

福宝不哭了,乖乖坐在被子上,又看看林书颜手臂上包着纱布的地方。

凑近,用嘴巴笨拙地呼呼。

林书颜顿时心软成一团,有时候福宝磕着碰着,她就是这么帮孩子呼呼的。

“福宝还帮舅妈呼呼呀,果然一下就不疼了呢。”

站在门外的贺小树,竖着耳朵听的病房里的说话声,小嘴抿着。

“哥哥呢?”

听到问自己,贺小树立刻做贼心虚地站直。

林书颜看向贺章,压低了声音,“你罚他了?”

被这一问,贺章木着脸,‘嗯’了声,错了就该罚,孩子不能惯着。

但怎么被问得有点亏心。

林书颜叹了口气,现在的教育理念还是很落后的,很少了解孩子的内心。

农村对孩子就是打骂,但贺章应该不会动手,估计在外头罚站呢。

“我跟他说说。”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传来贺章低沉的声音。

“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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