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收拾,小树和奶奶也上来了。

奶奶急道,“怎么了颜颜,出什么事了……”

“贺章受伤了,刚刚李政委打来电话,身边缺人照顾,”心知瞒不住,林书颜尽量说得平淡。

“受伤了?伤哪了怎么样了……”

林书颜扯了下嘴角,“李政委说出手术室了,奶奶我得先过去,到了那边再给您打电话。”

“可,你一个人怎么行啊,火车上那么乱。”

林书颜提着箱子往外走,“没事的,邵阳市过去只要五个小时,奶奶您带着俩孩子上面馆去住一段时间……”

“哎呀,别操心我了,路上千万小心,到了地方给奶奶打个电话,奶奶就在家里等你的电话。”

“好,”林书颜点头,又朝贺小树招招手,“小树,你是大孩子了,舅妈不在家,要照顾好奶奶和妹妹。”

她心里着急,神情严肃了几分。

贺小树已经懂事了,认真点头,“舅妈放心,我照顾奶奶妹妹。”

“乖,”等不及再跟福宝说什么,林书颜提着箱子下楼,快步出了家门。

她一路紧赶,到了火车站。

有了上次经验,林书颜拿着军属证直接找了工作人员,迅速买好车票。

还好是早上,今天的车还没发出,只剩十几分钟就走了。

她提着箱子站在站台上,茫然看着火车来的方向,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

风阵阵吹来的,林书颜脸色苍白,仿若易折的抚柳,又坚韧撑着。

工作人员看她模样,心道可能家里出了什么事,把自己刚买的两个馒头递给她。

“没吃早饭吧,拿着暖暖手,别着急。”

手里被塞了热乎乎的馒头,林书颜僵硬说了声‘谢谢’,脑子却无法转动。

一直等到火车进站,那人还帮林书颜送上了车。

位置是在第三排靠窗的地方,行李箱放在桌下。

京城到邵阳市五个小时。

九点五十的车,两点五十到。

林书颜咬着牙,只看着手里的火车票,纤细的手指捏得泛白。

车厢渐渐满人。

她旁边坐了个大婶,对面一老一少两个男的。

林书颜满心盼着早点发车,早一分一秒都可以……

十分钟后。

列车员的声音终于传来,提醒关门。

火车鸣笛,缓缓发动。

窗外风景渐次倒退,窗户半开着,风呼呼灌了进来。

林书颜恍若未觉,旁边的大婶先受不了了,声音温和道,“小姑娘,麻烦把窗子关一下,要生病的。”

大婶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小姑娘生的真漂亮,又操心这么漂亮一个人坐火车,家里人怎么放心。

听到声音,林书颜才觉得浑身发冷。

她抬手关窗。

只一动,眼泪就扑簌簌落下。

从得知消息,她强忍着心绪,收拾东西,安排家里独自上了火车。

此时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象,再也忍不住,崩溃害怕。

两个馒头还在她手上,捏的变形冰冷冰冷的。

大婶被她吓了一跳,对面的两人也看了过来。

林书颜掩面哭泣,脸颊的泪水湿漉漉划过手心,瘦削的肩抖着,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怎,怎么哭了,”大婶生得和善,是个热心人,这姑娘跟自己儿子就差不多大,一个人出门肯定是遇着什么事了。

“哎哟,闺女别哭了别哭了,没事哈,啥事都会过去的……”

林书颜咬着牙,她不知道贺章怎么样了。

这时候的医疗水平有限,万一,万一……

她不敢想,这一趟到了邵阳会是怎样。

安慰的声音传来,大婶手足无措,这么好看一个姑娘,哭起来梨花带雨的。

她家只有个小子,遇见小姑娘真不知道咋疼。

赶紧找了干净的帕子,递过去。

林书颜哑声说了谢谢,擦去脸上的泪水,只是一擦又忍不住落下来,她好想贺章,

她无比后悔和自责,为什么就要耍那点小性子,不接他的电话……

“诶哟,别哭了闺女,这眼睛都哭坏了。”

林书颜点头,是啊,哭有什么用。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大婶,你们是去哪里?”

“我们啊,到邵阳市呢,你呢?”

“我也在邵阳市下,那下火车到军区医院怎么快一点呢?”

大婶心里清楚了,这是家里有人病了。

不过军区医院大婶也不知道,看向对面的儿子,问,“军区医院咋去?”

那儿子二十左右的年纪,长得憨厚实诚,顶着个标准的寸头。

“军区医院不远,门口拦个人力车就可以了,公交还得等,要有大2路的正好在,也可以坐那趟。”

“谢谢。”

林书颜靠在座椅上,头昏昏沉沉,苍白的脸眼尾通红,看着虚弱又可怜。

大婶还是不放心,“闺女,你这馒头都没吃,还空着肚子呢,先吃点东西,咱就是去医院看人,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啊。”

林书颜眼眸微动,她起床就接到电话,一路到火车上。

别说吃东西,连口水都没喝。

大婶一提,才觉得肚子饿得不行,嗓子也是冒火的。

等到了邵阳,贺章看到她这模样,肯定又会批评自己。

林书颜把桌上馒头拿过来,馒头冰冷,林书颜掰了一块放嘴里,小口嚼着,吃不出滋味。

心口紧紧揪着,她一点点吃,喉咙滚出一点恶心。

想吐又吐不上,塞了两块馒头压下去。

大婶瞧着心疼,把搪瓷杯找出来,让儿子去接了杯热水。

水很快接回来了,大婶把水放到她身前,“喝点热乎的。”

林书颜没动,贺章说火车上很乱……

“喝吧,”大婶看出她迟疑,拍了儿子一巴掌,“把你证件拿出来。”

那儿子挠挠头,从衣服口袋摸出证件,倒是个竹筒倒豆子的性子。

“同志,我不是坏人,我十八区的新兵。这是原来的证件,新的还没发,嘿嘿,你放心,我们十八区都是好人。”

听到十八区,林书颜终于有了反应,抬眼看了他,低低说了声,“我丈夫也在十八区。”

“啊,这么巧,那个团啊看看我认识不?”

他话刚说完,脑瓜子被他爹敲了一下,“你是新兵,明天才去报到,你能认识谁。”

年轻人不服气,又怂得只敢小声反驳,“贺团长、文副团长、陈师长、李政委……我不都知道。”

“你认识啊?你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你。”

林书颜怔愣着,没想到这种时候还会听到贺章,但她不能说,万一贺章出的是机密任务,连受伤住院都是不能往外透露的。

她沉默着,抿了一口水又吃了点馒头。

直到肚子里有了点东西,才舒服一点。

五个小时的火车,沿途停了7站,人上来又下去,乱哄哄的。

林书颜只靠着座椅一路看着窗外,纤细的手无意识搭在肚子上,沉默坐着没说话。

这时候的火车确实很乱,丢东西的,抢位置的……

好在旁边坐着是大婶一家,还有男人在,没人闹到这里。

这一趟,林书颜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等到列车员说到达邵阳,她才恍惚着起身,大婶瞧她样子实在不放心,带着一起出了车站。

看她坐上人力车才放了心。

林书颜谢过他们,反正是十八区的,将来总有机会还了这恩情。

这一路,她已经想好,不回去京城。

她不想跟贺章再分开。

这五小时太长,长到无法再承受一次。

人力车在大门停下。

林书颜提着箱子,飞奔跑进医院。

……

【——我写,我写,我写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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