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呼唤像是最后的眷恋和痛苦的嘶吼,直撞刘雪竹的大脑。
“有人叫我,是宝宝,宝宝在叫我!”刘雪竹猛地掀开了趴在她身上的男人,扑到了窗户上。
窗户外,近百张灰色的、虚影一样的脸蹭动着窗户,在沾满灰尘的玻璃上扭曲蠕动。她们用不同的声音喊着妈妈,眼神留恋又怨毒地看着屋子里的人。
村长被吓得瘫软在床上,裤子也顾不上穿,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动。
刘雪竹却全然无视了眼前的诡异场景,她半哭半笑的喊宝宝,顺着窗户上下抚摸打量,试图在千百张脸中找到自己的女儿。
“砰!”
“砰!砰!”
鬼影撞击窗户的力气越来越大,不过几下,玻璃就哗啦一声变作无数碎片。这些碎片冲击到刘雪竹的身上,在她雪白的皮肤上割出无数血痕。
刘雪竹披头散发,满身是血,像是女鬼一样痴笑着扑入这些女童鬼影之中,身体似乎变作纸片,在其中翻腾扭转。
村长惊恐万分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双手对着空中挥舞:“别过来,你们别过来!俺没害过你们!滚开!”
而他的话并不起任何作用,那些鬼影呜咽着、欢笑着,如同云雾和蜂群,瞬间就将瘫软在地上的村长彻底吞噬。
而这一切,也不过发生在十几秒的时间里。
童言站在原地,目睹着一切的发生,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僵硬,大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在他停下脚步的时候,何枝就看出了不对劲儿。
“出问题了。带着康笛和林安通快跑,往家跑。”何枝快速对宋澄说。
“啊?怎么了?”宋澄完全摸不到头脑。
康笛和林安通也露出疑惑的目光。
在宋澄几人看来,就是童言走着走着慢下来了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何枝就突然说让她们逃跑。
何枝说:“有不干净的东西被招过来了,快跑!”
说完话,何枝就快速跑向童言,试图在出事之前带着童言继续往前走,完成驱邪仪式。
但那些东西形成的速度比预料中的快很多,何枝眼睁睁地看童言身后聚集起灰雾一般庞大狰狞的鬼影,又看到他身上弹起金光。在她跑到童言身前的瞬间,恰好也看到鬼影将刘雪竹和村长吞噬。
那些鬼影在接连吃掉二人后犹不满足,在屋子里横冲直撞,尖啸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那些女婴、女孩儿的鬼脸中,刘雪竹和村长的脸也在其中若隐若现。它们重新瞄上了童言和何枝,转瞬间就要挤出窗户向他们冲来。
何枝没有任何停顿,她一把抓住童言的衣领,扯住他转身往回跑。
“把碗扔掉!”
童言全身一激灵,摔掉碗后撒丫子就跟着何枝往回跑。
一部分鬼影被地上的水饭所吸引,但绝大部分则继续扑向他们。童言感觉到阴冷的风在他身后不断追逐,有几次他感觉自己只要再慢0.01秒,就会被后面的东西咬住吃掉。
天色越加阴沉,空气中的湿气几乎能凝出水珠。他们在狭窄的、坑坑巴巴的村道中奔跑。奇怪的是两旁明明分散着人家,却户户紧闭,寂若无人。
“枝枝、枝枝,我……我怎么感觉,跑到过这里!”
宋澄一边跑一边大口喘气,她的身体素质一般,跑了一会儿就感觉肺部像要炸开一般。但跟在身后遮天蔽日的鬼影又让她头皮发麻,即使已经在晕厥边缘也要拼命逃生。
但跑着跑着,宋澄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潮宁村不算小,但也不算大。从刘雪竹家跑到她家,半个小时足够了。为什么她们跑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到?好像在村子里打圈一样,反复经过相同的地方?
何枝不熟悉村子里的路,经宋澄一提醒,立刻发现了不对。
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但鬼影就在身后狂追不舍,如果停下就会被吞噬。她们没有任何可以停下来思考的空间。
何枝咬呀,“澄澄,闭上眼睛跑。靠你的记忆和直觉认路,不要停!”
宋澄立刻闭上眼睛,她拉着何枝跌跌撞撞地向前跑,本以为自己会撞上什么东西或者直接摔倒,但奇怪的,面前仿佛出现了宽阔平坦的道路,任凭她东闯西蹿也没事。
何枝紧闭着眼睛,急促呼吸着,让感觉说服理智,相信宋澄跟着她跑。
童言、康笛和林安通也闭上眼睛跟着跑,但他们三人没有被熟悉道路的宋澄拉着,几乎是在闭上眼睛的瞬间就和她们跑散了。
何枝感觉到了,但她没有回头去找。那些狰狞鬼影还在身后追逐,它们贪婪的目光几乎要化成实质性的舌头,把她们穿透卷走。
现在停下来,不仅救不了任何人,她和宋澄也会死!这不是心软的时候!
跑着跑着,那种压抑、潮热又危险的感觉慢慢消失了。何枝开始重新感觉到清凉的风,渐渐听到鸡鸣狗叫。属于村子里生活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在两旁重现。
忽然宋澄发出一声闷哼,停了下来。
何枝立刻睁开眼睛,看到徐卓站在她们面前,正盯着撞到他的宋澄看。
“澄澄,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撞伤了吗?把手放下来让我看看。”徐卓关切地问。
徐卓的声音一出现,宋澄马上松了一口气。
但接着她的精神又是一紧,依旧不敢睁开眼睛,抖着嗓子问何枝,“枝枝,这是真的徐警官还是鬼冒充的?我可以睁眼了吗?”
“鬼?什么鬼?你胡说什么呢?”徐卓不解,看向何枝:“她怎么了?生病了吗?”
何枝打量徐卓。
穿着制服的他一身正气,土气的黑框眼镜让他显得有点傻,白净俊朗的脸上却充满了疑惑和对宋澄的关心。
何枝捏一下宋澄的手,“是真的徐警官,睁开眼睛吧。”
这下宋澄是真的放心了,她睁开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徐卓,“呜呜呜,徐警官。村子里有鬼!雪竹姨和村长都被鬼吃掉了,我们也差点死了,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