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这个好吃,多吃点。”
杜红英和高安福在喝汤吃肉,陈冬梅就坐在左边陪着,时不时的还拿起筷子给高安福挟肉。
“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长高点。”
这孩子早些年跟着张桂兰受了不少的罪,这几年跟着高建成两口子,脸上还长了些肉了,但比起同龄的孩子来依然显得又矮又小。
邱琼先要是一个不好,高建成可不像杜天全会做饭,到时候爷孙俩怕是饱一顿饿一顿了。
“谢谢杜奶奶,我吃好了。”
高安福其实只吃了一个七分饱,主要是自己面前的桌上骨头都堆了一大堆了,他不好意思再吃了。
“安福,陪我再吃点。”杜红英用手拿起一个鸡爪啃了起来:“这个鸡爪只能大人吃,小孩子吃了要抓书,大人吃了抓钱。你啃那个鸡腿。”
这小孩,挺聪明也挺敏感,杜红英看得出来他压根儿就没吃饱,只是看自己放下了筷子就跟着放碗了。
“不吃了,我……”
“吃吃吃,杜奶奶特意给给留你的。”陈冬梅直接将鸡腿送到他碗里:“你幺娘啃爪爪,你啃腿腿,啃完去烫一个脚就睡,睡杜二娃的床,对了,你晚上不要掀被子怕着凉 。”
“谢谢杜奶奶,我不掀被子。”
“乖。”
一句乖,把高安福羞红了脸。
杜红英啃完两个鸡爪,高安福也啃完了鸡腿,这一下差不多都饱了,洗脚上床睡觉。
杜红英刚盖上被子,冬梅娘又来敲门。
“娘,啥事儿?”
“和你摆摆龙门阵。”
杜红英……我娘真的很有精神!
这可是半夜一点钟啊,想来是很想打听邱琼先的事儿,刚才有高安福在不好讲,这会儿母娘俩要说悄悄话。
“娘,上床盖着被子聊,今晚上我们娘俩睡。”
“呵呵,要得。”陈冬梅乐呵呵的上了床:“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还要带着女儿睡。”
“那是,我也是有娘疼的人。”
杜红英都记不得上一次挨着娘睡觉是哪一年的事了。
好像打记事起就没和娘睡一床了,小时候是跟奶奶睡的,奶奶走后就是她一个人睡了。
“红英,那个老婆婆挺得过来不?”
“应该没问题。”
“能挺得过来就好,这么好一个人,要是没了,高建成这爷孙俩怕是恼火。”
“就是。”杜红英也是一声叹息:“说送到蓉城华西医院去治,他儿还不太同意。”
“怕出钱呗。”陈冬梅道:“不要说她改了嫁,没改嫁生了重病这个儿肯定都不愿意治。这个钱最后还怕是你出。”
“娘,您觉得我该不该出嘛?”
“出嘛出嘛。”陈冬梅道:“钱财这个东西是要看人财运的,娘看你运气好,花了这个钱一文去万文来,给外人做好事你都捐钱,更不要说她还是你名义上的婆婆。”
“你要是没这个钱也就算了,哪个不知道你有,有就出不要和她亲儿子计较。”陈冬梅感慨道:“要是张桂兰,我是一分钱都不想让你出;是这个老婆婆,我倒没意见了。人家多好的,每年都回山川村去挖竹笋晒干了给我们送来,东西不值钱,这份情谊难得。”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杜红英道:“当年她儿媳妇要彩礼要三转一响,老婆婆气得都不想嫁了。现在他儿子不想出钱,她要知道肯定都不想治了。”
“她这一辈子也造孽,先前那个男人走得早,一个寡妇硬是把一儿一女拖大安了家。”
陈冬梅很能理解她的不容易。
“你想噢,当年靠工分吃饭,她一个妇人家能挣多少?一个人干活三个人吃饭,娃娃还正是长个头的时候,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全指着她一个养家,多难噢。”
“她给我说三年自然灾害时,娃娃饿得走路都没力气,她白天做工分,晚上就打着火把去捡煤炭,一锄一锄的挖煤矸石捡煤,指甲那么大一点的煤渣都不放过,捡到凑够几十斤背到县城去换粗粮票,再把票拿回来到粮油站买粗粮,回来烧了火炒熟,用石磨子磨成面粉粉,烧了开水冲来给娃娃吃。”
“白天要上工分,不敢缺工,全是晚上干。要是去县城换粗粮,也是半夜三更打着火把背着煤去。”
“天刚亮就挨家挨户的问,换了粗粮票又赶紧的赶回来上工,往往整宿整宿的都没合一下眼睛,上工休息的时候她都能睡着。”
想想半夜三更一个女人负重徒步从山川村到三十多里路外的县城,听着都觉得累人。
“当娘的人都是这么不怕苦不怕累,为了儿女活命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娘病了,当儿女的首先想的是要花多少钱,没钱甚至力都不出一下。”
想着连高安福都想留下来照顾奶奶,孙国胜硬是一声不吭,杜红英觉得当年邱琼先的那些粗粮喂了狗。
“她说男人死后不久就有不少的人来给她做媒,谈的也是煤炭厂的工人,但是都有一个条件,只娶她,不管娃。”
“她说咋个可能嘛,娃娃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公婆跟着小叔子过日子,男人活着的时候都没靠得住,更不要说人死了,公婆才不管你半点。就这样子,她硬着头皮把两个娃娃拉拉大。”
“老话说得好:宁死当官的爹,不死讨口的娘。一个男人死了婆娘留两个娃娃,若是做媒的这样说了,男人十有八九都会丢了娃儿娶新媳妇了。”
“女人当了妈,再大的困难都能扛了,她命苦噢”
“是啊,苦了一辈子,儿大女成人负担减轻了,看中了高建成这个人才决定再走一步,她说直到嫁给高建成了才算是过了点好日子。”
“她的苦她儿子可记不住半点。”想着孙国胜还不愿意动手术的事杜红英忍不住骂道:“他甚至还说他娘这病是小事儿,是医院骗钱的。”
“哎,咋个这样子噢。”陈冬梅叹息两声:“幸好有你们噢,要不然就真放弃治疗了啊?”
“孙国珍骂了他,同意治,我和高老爹才敢接过话题钱我们出,结果他连照顾都没搭腔。”
“才六十多岁,能治就治。”陈冬梅一声叹息:“哎,人啊,真是算不到自己会得什么病,有钱能买到命都是福气。也只有生了一场重病,才知道身边的人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