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姐儿并不明白南知鸢与谢清珏那私下的暗潮涌动,她思索了片刻,认真开口。
“棠儿最喜欢娘亲了。”
小孩子不知晓这些个弯弯绕绕,南知鸢听着心下一软,便是情绪都收敛了一些,下意识地冲着身后的谢清珏挑了挑眉。
谢清珏见状,倒是没有说什么,只低垂下头来笑了笑,眼底满是纵容。
谢清珏也大概猜到了,南知鸢是对自己有些许不满。只是他思索了片刻,还是无果。
于是,他也不说话,只寻了个椅子便坐在一旁,看着这母女二人。
给棠姐儿上完药之后,南知鸢又给她喂了饭,问了好些这些时日棠姐儿在长公主府的情况,等南知鸢确定了棠姐儿极受长公主的喜爱,并没有在长公主府上受委屈,她的心这才彻底的放下。
棠姐儿揉了揉眼睛,一脸困倦的模样。
虽说长公主喜爱她,可终究是在别人家中作客,总是不如自己家的。
南知鸢心疼棠姐儿,嘱咐了侍女,叫她们好生照顾棠姐儿,便急忙招呼着叫棠姐儿回自己屋子里休息休息。
屋子里只剩下南知鸢夫妻二人,可对着谢清珏,南知鸢心中怨念颇深,若不是谢清珏,南知鹊又怎会针对棠姐儿,便也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平白她的棠姐儿受了委屈,可他这个父亲,却同没事人似得。
谢清珏看出了自己这个小妻子的哀怨。
他走上前去,轻声开口:“放心,我不会叫咱们的棠姐儿平白受欺负的。”
南知鸢睨他一眼,偏过头去不愿同他说话。
若不是她是继室,谢清珏更是几乎从未在外人面前偏袒过她。
棠姐儿又何至于受这般委屈!
旁人最爱落井下石了,倘若谢清珏在外表现出了对她们母女二人的看重,林虎那小官之子,又如何敢堂而皇之的抢棠姐儿的东西?
归根到底,还是谢清珏的缘故。
南知鸢先前不是不知晓此事,只是她胆怯,以庶女的身份嫁给谢清珏时,总是觉得自己矮他一截。
她自己受受委屈便算了,可若是带着她的孩子一道受委屈,那南知鸢便是拼了命也不乐意。
南知鸢冷着声,神色几乎比谢清珏的还要冷:“三爷可有把棠姐儿当你女儿?”
谢清珏一愣,他有些没反应过来,等过了半晌,他才艰难开口:“为何这般说?”
南知鸢移过视线,与谢清珏对视上了:“纵使我父亲待我算不得亲近,可年少时候若是嫡姐受伤了,父亲也会心疼,询问伤势。”
南知鸢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可若是三爷当真心疼棠姐儿,又怎会连问都不问一句?”
“我何时...”谢清珏话语瞬间卡在喉咙之中。
他嘴唇动了动,许久都没有开口。
谢清珏如今才反应过来,南知鸢说的,并没有错。
他指尖微微一颤,脊背慢慢弯曲,低敛着眸子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南知鸢冷哼了一声:“棠姐儿有多么仰慕你这个父亲,我不信你不知晓。若是你当真拿我当夫人,拿棠姐儿当做自己女儿,那在外人看人,最起码的敬重得有。”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林家那孩子在长公主面前尚且都敢欺负棠姐儿,依仗的是什么?是他在家中受的宠爱,叫他如此肆无忌惮。”
南知鸢直视着谢清珏的眼睛,声音比先前还要轻,却硬生生地在谢清珏的心口上撕下了一道口子。
“那棠姐儿呢。”
谢清珏看着南知鸢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平日里总是对着他弯着含笑的桃花眼之中,如今却藏着百般情绪。
谢清珏想张口,他有万般想辩解的。
在外,他尽力护住自己首辅的位置,不叫旁人有机会将自己拉下去,为的是自己,更是身后的家人。
如今,整个谢府的声望皆系在他一人身上。
他谢清珏是忠心的保皇党,可那些世家大族,寒门清流,一个个都对着他的位置虎视眈眈。
谢清珏想张口说自己平日里并不轻松,朝廷要修律法,要建河堤,每一个奏折都得过他的眼。
他想说自己是敬爱南知鸢,是疼棠姐儿。
他并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可他却自认为将自己全部的偏袒与爱意都给母女二人了。
而南知鸢的这一番话,却彻彻底底将谢清珏以往的自以为是彻底撕碎。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喉口有些猩甜。
谢清珏才抬眸,用那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看向南知鸢。
他第一次审视自己,于是,他开口问。
“阿鸢,
我做丈夫,做父亲
当真如此不堪吗?”
“…”
南知鸢斩钉截铁点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