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海是十年前在在延州工作时认识张溪的。
那时他已经三十五岁,而张溪才十八岁。
按年龄,在他们那个早婚早育的年代,张德海可以做张溪的父亲。
张德海和张溪相识于一次偶然,或者说尴尬。
当时的张德海是延州大学的校长,一次上厕所时意外和进来打扫卫生的张溪撞上,张德海裤子拉链都还没拉,只记得小姑娘尖叫一声,把手里的墩布一扔就跑了出去。
来不及洗手的张德海追出来时,小姑娘正缩在墙角哭呢。
那时的张溪可不是后来叱咤风云的清冷尤物,而是一个刚满十八岁,脸色有些不健康苍白的小姑娘。
一双柳叶眼秋水含波,就像一朵在风中摇曳,随时可能凋零的白色雏菊,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张德海就是被这双眼睛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才发生了后来的一切...
张德海原本想解释些什么,转念一想,怎么能把未成年人招进来当保洁,还让对方做打扫男厕这么尴尬的工作!
“你叫什么名字?”张德海温和地问。
“张溪。”小姑娘怯生生地答。
张德海记住了这个名字,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回到办公室后就拨通学校后勤的电话,把后勤主任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核心思想就一个:怎么能招收未成年人,还让对方取打扫男厕所!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那时张德海的妻子还在延州某银行工作,张德海也没对小姑娘起什么歪心思。
但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张德海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再次见到张溪。
当时她正拉着后勤主任的胳膊苦苦哀求不要开除自己,后勤主任一脸无奈地说道:“是张校长要开除你,我也没有办法!”
“老商,怎么回事?”恰巧碰到的张德海皱眉问道。
商主任仿佛遇见了救星,急忙道:“张校长,这孩子知道被开除后就一直缠着我,怎么说都不走。”
张溪一扭头,就和张德海对上了眼,两人同时惊呼道:“是你?”
“张校长,我是张溪,我已经成年了,求您不要开除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妈还等着钱买药治病呢,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小姑娘哭的都快要抽过去了,营养不良的小脸更加苍白。
张德海怒道:“老商,我什么时候说要开除她了!你这是胡搞!”
老商尴尬地笑笑不敢说话,心说这次马屁拍马腿上了。
“你真的已经成年了?”张德海问。
张溪连连点头。
张德海就说:“老商,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小女孩子,怎么能去扫厕所!”
“小张,你和我同姓,也是缘分。只要你成年了,学校就不会开除你,老商会给你安排好的。我还有个会,先这样。”
这天的会议上,张德海出奇地走神了,他脑子里一直都是张溪梨花带雨的小脸,心一揪一揪地难受。
回到办公室,正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时,一杯热茶悄无声息地递了过来,还有淡淡的皂角香气。
张德海睁眼一看,是张溪!
“你怎么?”
“是商主任把我调过来的,以后我就负责您和您的办公室,商主任说算是您的生活专员。”张溪显然很高兴,苍白的小脸也有了几丝血色。
后来啊,两个人究竟是怎么睡到一起的,张德海已经不记得了。
好像是两年后,自己离开延州大学之前,又好像还要再早一点。
总之,那时他和张溪已经很熟了,张溪有时叫他校长,有时叫他叔,那时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嘴很甜。
张德海为她的母亲安排了延州最好的医院和最好的医生,虽然最后还是没救回来,但在两人一次翻云覆雨后,张溪好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叔,我感谢你一辈子。”
张德海喜欢张溪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姑娘特别让自己放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到了张德海这个位置更是如此。
到他这里来的人,谈的事,尤其是送的礼物,都是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张溪在这点上做的就特别到位,或者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这也是张德海后来放心她在生意场上扑腾的原因。
有一次一个商人到办公室拜访张德海,带了两个纸箱的礼物,谈完事情就拉着张德海去喝酒,那两箱子东西就这么明晃晃地搁在张德海办公室的桌上。
第二天醒酒的张德海想起这事就暗自心惊,火急火燎地赶到办公室,发现箱子还在,里面装的却都是些不值钱的米面油。
张德海还纳闷,心说这人是把我当要饭的糊弄么?
米面油,学校刚分完,自己缺这点东西?
这时穿着工装的张溪走进来,和往常一样给张德海泡一杯茶,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昨晚收拾办公室,顺便把学校分的米面油给您带过来了。”
“一些办公室能用的我单独给您放到柜子里了,剩下这些都是必须带回家的。等会儿您点点,少了哪样我再去问商主任。”
张溪说完把茶杯放到桌上,朝张德海浅浅地一笑就退了出去。
张德海赶忙拉开抽屉,快速翻动,就见一沓文件下面,静静地躺着两捆被彩纸抱起来的现金。
张德海长出了一口气,脑子里只剩下张溪那双柳叶眼和长长的睫毛...
当张德海走到约好的房间门前时,已经从回忆中苏醒。
他轻轻敲敲门,房门就无声地打开一条缝隙,张德海推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一席柔软便从后面拥抱住他,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火热:“怎么才来。”
张德海不说话,转身用实际行动热切回应起来。
云消雨歇。
张溪窝在张德海的怀里,手指轻轻在他胸口画着圈圈。
张德海抚摸着张溪光滑的肩膀,笑着问道:“怎么不说话?”
张溪说:“说了怕你不高兴。”
张德海说:“是想问王晓东的事吧?”
张溪没说话,算是默认。
张德海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该再管他的事。”
“为什么?”张溪问。
张德海说:“我昨天和燕京通了电话,这次的事,明面上看,是索洛维约夫提供的材料起了作用。但实际上,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人盯着他了!”
“他应该庆幸他的歪门邪道都用在老毛子那边,这也让一部分老人认为他未来可能是一步隐藏的‘好棋’,否则的话,他那个贸易公司能顺风顺水地开到今天?”
“本来国家的利益和你们的利益一直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但他现在玩的太大了,竟然开始在莫斯科扶植自己的势力,一出手就是一个实权上将,还和克留奇科夫等人关系匪浅。”
“他的手伸的太长,在苏联这个烂泥坑里也陷得太深,已经触摸到苏联权力的核心区域。”
“现在苏联内部的暗流涌动已经越来越凶险,再加上西方人在在暗地里卖弄风雨,一个搞不好,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们也会跟着很被动!”
张溪说:“所以,上面是借着这次机会,故意和他撇清关系?”
张德海点了点头,从老恩主口中得到这些消息时,张德海也震惊半天,消化半天。
当时老恩主还语重心长地说:“德海啊,眼光不要局限于一隅一地,要有大局观,你将来是要承担更大责任的人!”
一想起这话,张德海心中就是一阵火热。
“那他还能回来么?”张溪问。
“如果他能赌赢的话。”张德海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