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领导班子最近正在评审新一轮的干部人事调整,王老三的名字本来也在里面,结果这个不争气的货找到李援朝,软磨硬泡地生生把自己名字给拿下了。
用他的话说,自己有个铁饭碗就行,不想当官,也不想有那么多事。
李援朝也没法说什么,现在王老三就是安城天字第一号的王老五,单位里有点姿色的小姑娘哪个不是费尽心思地想嫁给他,就连一些老同志都琢磨着自家有没有合适的姑娘,能和老王家成为亲家。
等晓东回来和他说说吧,李援朝实在受不了这个混世魔王,只能先把他的名字抹了去。
“谢了,李叔。”王老三千恩万谢地走了。
这边李援朝刚拿起茶杯想喝口水,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祁世安!
“世安秘长!”李援朝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要不是这年月不兴诈骗,他李援朝真要以为对方是骗子了。
祁世安在电话那头淡淡地问道:“安城这次干部人事调整,对王晓伟同志是什么安排?”
“这...”李援朝心说祁大秘长什么时候也关心安城这座小庙的事儿了,一时竟忘了回答。
“怎么,你连这个都不清楚么?”祁世安的语气有些不悦。
李援朝赶紧说道:“哦,不是,世安秘长。是这样,晓伟同志这一年多来的表现很好,思想坚定,意志坚强,组织上正考虑给他加更大的担子。”
说到这里,李援朝又换了一副语气,说道:“不过晓伟同志本人,可能对自己的工作安排有些别的想法。”
“嗯?他怎么想?”祁世安问。
李援朝苦笑道:“他找到我磨了半天,说自己就想在现在的位置上做到死,不想当官...”
祁世安惊讶道:“是这样么?”
“是的,但世安秘长放心,我会想办法的,我准备和他大哥沟通一下。”李援朝说。
“你认识王晓东?”
李援朝说道:“当然,通家之好,我家老三和晓东是过命的交情。”
此话一出,祁世安的语气顿时生动了许多,他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倒是我不了解了。”
“您说的哪里话...”李援朝赶紧说道。
祁世安说:“原本省里是想让他到秘书二科锻炼一下的,现在这个情况,你们要做好晓伟同志的思想工作,我这里也会给德海书记说的。”
“是德海书记的意思么?我明白了,请世安秘长放心,这件事情,我来解决。”
“好,那就这样,以后来春城的话,一起吃个便饭。”
李援朝这下真有些受宠若惊了,连道感谢,心说王晓东的面子现在都这么大了!
祁世安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旁人不懂,但李援朝这个体制里的老油条岂会不懂!
体制内的吃请是很有学问的,首先请客的得掂量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级别,能请得起哪个级别的人。
比如李援朝吧,如果没有祁世安这句话,他直接去请祁世安,不仅请不到,还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因为到了祁世安这个级别,吃饭已经成了一种负担,几乎从不参加私人宴请。
下面的人请客,除非关系很铁,否则请不到。
但有了祁世安这句话,他再去请,就是水到渠成。
一个安城的小领导,能请到祁世安吃饭,也会无形中向外界释放一种信号。
以后他再去别的地方办事,也会方便很多。
这一切,都是看的王晓东的面子。
“老三真是我的福将啊!”挂断电话后,李援朝不禁感慨道。
安城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晓东那边,据说王晓东当天就把电话打到了家里,劈头盖脸给王老三一顿臭骂,说他不识抬举,狗肚子存不住猪油的货。
敢他妈不去省里秘书二科报道,就把腿打折,豁出来养他一辈子了!
越来越怵自己的大哥的王老三当天晚上就去李援朝家登门道歉,说自己不懂事,谢谢李叔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明天我就去省里报道云云。
第二天,王老三随便拿了两件换洗衣服,开着从王晓东那软磨硬泡来的丰田皇冠就去省里报道了。
亲自到楼下接他的康庸看着王老三夹个包从丰田皇冠上下来,指着车无奈地问道:“你就开它来的?”
王老三还傻乎乎地点点头,说道:“是啊,康哥。你要是喜欢,我让我大哥给你也弄一辆。”
得,这就是个啥也不懂的二世祖,德海书记把他安排到秘书二科,这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啊。
领导显然是想让他在秘书二科历练历练,也是卖个好给王晓东。
可自己就不好做了,对这家伙轻了怕没效果,重了又怕王晓东那里有意见。
其中分寸的拿捏,让康庸一阵头大。
他指着院子里的公务车,给王老三上了第一堂课。
“你看满院子有一辆比你这还好的车没有,就算你家境好,但你开着比领导还好的车,让领导怎么想?”
王老三咂摸咂摸嘴,说道:“那明天我换一个?”
康庸嗯了一声,说道:“低调点,换个吉普,把里面弄的舒服点就是了。”
“平时夏天的时候,骑个摩托也很方便。”
王老三点头道:“行,康哥,我记住了。那我现在回去换,还是?”
康庸说:“先跟我上来报道吧。”
“哎,好咧。”
康庸见王老三还算听话,没有寻常二世祖狗仗人势,心下放心不少。
而两天后,为了王老三的事亲自赶回来请康庸吃饭的王晓东,在席间说的几句话,更是让康庸彻底放下心来,同时和王晓东的关系也更近了几分。
当时三人已经喝了两杯酒,脸色都有些红扑扑的。
王晓东指着康庸对王老三说道:“老三,你给我听好了,康哥连我都得叫一声哥,也就是你大哥。”
“以后,怎么对我,就怎么对他。你要敢来混不吝那套,康哥就是把你腿打折,我都一句话没有,你记住了么?”
王老三见自己大哥神色严肃,知道这不是场面话,是真心话,连忙给康庸和自己倒酒,举起来说道:“康哥,以后您就是我大哥了,这杯酒我敬您。”
康庸刚把酒杯举起来,王老三就喝了,这时康庸的手还在半空。
王晓东脸当时就拉下来了,踹了王老三一脚,骂道:“在安城混了一年多,怎么还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康哥跟你杯都没碰呢,你就喝了!这杯不算,重新来。”
王老三只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敬康庸。
康庸嘴上说咱兄弟之间不兴那套,手上和王老三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王老三看了自己大哥一眼,后者点头后,他才把手里那杯酒喝了。
王晓东扭过头对康庸说道:“康哥,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就交给你了,你多费心。”
说着,王晓东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放到康庸身前。
“我听说阿姨的咽喉有些老毛病,一进秋天就不舒服,就自作主张在香江买了一套靠海的房子给老人家。”
“一切手续都不用康哥担心,我会让苏青雨安排好。以后东北这边到了九月份,就把阿姨和叔叔送到香江去休养,愿意回来的话,开春了,五一前后再回来。”
“老人家如果想孙子,就让嫂子带大侄儿一起过去,那边房子够大,住的开,医生、厨师、司机和佣人我也都安排好了。”
“大侄儿如果想在那边上学我也可以安排,我家老四就被我送过去了,大侄儿过去也不用担心没人一起玩。”
“小孩子么,都喜欢和大孩子玩儿。”
康庸盯着王晓东看了半晌,从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真诚,没有半分虚伪。
“唉,晓东,你真是让当哥哥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康庸略有些激动地说道。
这在他身上实在是很少见。
一套香江的房子啊,他康庸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都买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娘一入秋天就开始咳嗽。
尤其是到了冬天,东北这边开始烧煤供暖,就咳的更厉害了。
王晓东从孝道入手,实在是既让他感动,又让他感激。
王晓东笑道:“咱们是兄弟,你父母就是我父母,我相信康哥对我也是一样。”
康庸连说这是当然。
王晓东笑道:“我平时不在老家,如果家里有什么事,可能也要康哥费心了。”
“这是当然,晓东你绝对放心。就像你说的,你爸妈就是我爸妈!”康庸拍着胸脯说道。
晚上,回到家后的康庸在台灯下对着手里那份房契+地契看了许久,然后郑重地将其锁进了保险柜里。
王晓东这个朋友,交的值啊!
人聪明,又真诚,比那些只会送钱的土大款强出不知道多少倍。
难怪人家能赚到大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