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安静了许久。
宋衍之说:“近期半个月少出门,真要去医院看望林浅,让齐特助开车进车库,到达医院也直接进地下车库,尽可能地少吹冷风。”
“好。”
“别光嘴上应着,7号京城要下雪,段希说你要陪林浅看雪。我话先给你放在这,屋内看会儿雪就可以了。”
“知道。”
“休息吧,我晚上再过来给你输液。”
“路上注意安全。”傅聿川叮嘱。
“再怎么样也比你现在平安,顾好你自己就行,少操心别人。”宋衍之弯腰拾起椅背上自己的外套,径直离开了卧室。
灰蒙的光影下。
傅聿川掀开眼帘望了眼好友走远的背影,没有戴眼镜,深邃的眼眸深处有最真实的情感。
你们从来都不是别人,是我最在乎的人。
这一点,宋衍之也知道。
所以。
关上卧室的房门,宋医生并没有离去。他站在门外许久,久到有些失神。骨髓移植手术之后,宋衍之其实有过自责。他有想过是不是不该回京城,不该联系远在青城的林浅,背着傅聿川擅自做了回来的决定。
如果没回来,傅聿川或许不用捐这个骨髓。
后来想想又明白了。
傅聿川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人,定好的事情基本上没人能扭转。这次他会这样轻易妥协,一部分原因是他对林浅情根深种,对她的占有欲已经超出了他的可控范围。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早在去年就知道自己的骨髓与林浅适配,让林浅回来,也是为了这次手术。
宋衍之深吸了一口气。
抬起头。
眼眶微微泛红。
整理好情绪,宋衍之迈开步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环视四周的景物。暖色调的灯光,白色的绒毛地毯,欧式的贵妃椅沙发以及窗外露天阳台的玫瑰花房。这套房子是林浅回京城后傅聿川额外买的,就买在她隔壁。
屋子里的一景一物都是傅聿川对标着梨园别墅的装潢来布置的,都有着林浅的喜好和影子。或许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傅聿川也想过,如果他的出身好一点,基因和血液干净一点,他是不是就能跟林浅过普通夫妻平淡幸福的日子?没有尔虞我诈的争权夺利,没有污秽的谋求算计,他和林浅养着芝宝,闲暇时带阿寒阳崽旅游度假,与齐特助宋医生喝点小酒,露营轰趴。这是他的美梦。
宋衍之收回视线,出门的过程中接到了自己读博期间导师的电话。上周他就发了电子邮件联系导师,对方没得空,等了一周才等到回电。宋衍之即刻接通,恭敬地喊了对方:“抱歉老师,打扰您年休。我的朋友抽取骨髓后副作用很明显,您能否帮忙看一下他的血检单?可以是吗?谢谢您,我十分钟后将他的血检单据发送到您的私人邮箱。”
-
京城的初雪如期而至。
凌晨刚过窗外就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犹如柳絮。林浅披着外套坐在飘窗上,隔着玻璃,望向外头路灯底下小绒花般的白雪。她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点进微信置顶【聿川】的聊天框,将实拍图发了过去。
正要打字。
忽地听见“叮”的一声。
收到信息的系统自带的提示音,不是她的手机,段希今晚被她叫去隔壁独栋病房照顾南老爷子了,这屋子里应该只有她一个人。
这样想着,林浅又听见了某人的脚步声。很轻,但是对于他,她已经熟悉到不用认真听,光凭感觉都能察觉到的程度。
她仔细看了眼时间。
凌晨12点半。
两人白天打过电话,他说公司那边有点忙,晚上也许来不了医院,明天上午来。她应着,说上午过来好,下雪天夜里不安全。
林浅保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姿势,她试探地敲了一行字,信息送达的那一刻,叮咚声再次响起,这一声比上一声更清晰,说明——
林浅抬头,入目便是刚进卧室房门的傅聿川。她立马放下手机,下了飘窗穿好拖鞋往他那边跑过去,扑进他怀里,男人本能伸手抱住她。
他从冬日暮色中归来,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气。林浅主动握住他的手,用自己暖和的手掌捂了捂他微凉的手背,仰头望着他,美眸带笑:“忙完啦?”
“忙完了。”
“太晚了就住公司,下雪天的夜里路滑,不安全。”
“想你就过来了。”傅聿川说。
人都是一点一点改变的,他现在比之前好多了,至少在林浅面前,他会直观地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他在感情方面是白纸,林浅用蜡笔耐心勾勒,一幅只属于她的美画。
林浅踮起脚亲他,在贴上他薄唇的前夕,傅聿川稍稍侧了脸,她的吻落到了他的面颊上。不等林浅开口,傅聿川率先解释:“感冒还没完全好。”
林浅松开他的手,踮脚的同时双手捧住他的脸,再次吻了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怕把感冒的病气传染给我?”
“嗯。”
“我现在恢复得可好了,你这一点点小感冒病气影响不到我。而且,你最近又是出差又是加班,咱们经常三五天见不到面……”林浅面对面注视着他,小声说:“……你难道不想亲我吗?”
傅聿川说:“想。”
林浅觉得他实诚得可爱,尤其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又在他脸上亲了亲,拉着他的手往飘窗那边去,贴近窗户望了几眼:“雪下大了,如果下一整夜的话,明天早上起来就有很厚一层,可以堆雪人了。”
如林浅说的那样,这场初雪下了一夜。
早晨雪光晃了她的眼,拉开窗帘,皑皑白雪映入她眼帘。林浅很喜欢雪天,纯净的雪花洗净了城市的喧嚣和吵闹,生活节奏也好像慢了下来,放松了不少。
“堆雪人吗?”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磁性的嗓音。
林浅抬眸,傅聿川就站在她身后,她看他的时候,他也低头看她。对视数秒钟,林浅摇了摇头:“身体还在恢复期,不能吹冷风。等日后痊愈了,明年的初雪咱们加上阿寒他们,一起在梨园院子里堆雪人,我还会包饺子呢,冬天吃饺子最好啦。”
傅聿川应着她:“好。”
-
傅聿川是傍晚离开医院的,陪林浅吃了晚餐,她送他下楼,看着他的车从地下车库驶走,车影消失在拐角的出口。女人迟迟没将视线收回来,站在她身后的段希有点疑惑:“先生不是说在医院里多陪您两天吗?您怎么傍晚就催他去公司忙工作了?”
林浅抿唇不语。
段希又说:“今天外面好厚的雪,我之前看您收藏了好多堆兔子雪人的教程,也听您说初雪的时候想跟先生一起堆一个,今天怎么不去堆了?”
“风大,冷。”
“医生说您可以适当地吹风呀。”
我适合。
他不适合。
他需要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