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豪微愣。
自他搬来这边,还不曾有人来此处找过他。
其实,家里出事后,平时找他玩的那些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都没再出现过。
“喊你呢!”江婉扬起下巴:“快出去看看!”
陆子豪回神,匆匆走出去。
片刻后,他脸色微沉回来了。
江婉正在摆碗筷,直觉他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了?谁来了?”
陆子豪坐在小矮凳上,低声:“居委会那边的……让我明天一早去扫大街。”
原来是这事!
被罚的事早已知情,也是铁板铮铮逃不开的事,怎么现在还这副表情?
江婉猜想多半还有其他隐情,见他没主动讲,便没追问下去。
“吃饭吧,你把小米粥端过来。”
正在烧火的李香妹扭过头,热情道:“子豪兄弟,俺前些日子扎了两把大扫帚,扫起来又轻又快!你明儿记得拿一把去用!忒好用!”
“……谢谢。”陆子豪低声。
这时,陆子欣牵着跌跌撞撞的小欧阳来了。
小家伙长得壮实,腿脚十分有劲。
本来能走了,奈何大冬天穿得多,还没法找到平衡。非得有人牵引拉着,他才能哒哒走上十几步。
“大大!”小家伙扑进李子豪怀里。
陆子豪随手将他捞坐在大腿上,心不在焉默默吃着烙饼。
众人开始吃晚饭。
一盘烙饼、一碟咸菜、一人一碗小米粥,别无其他。
陆子豪没敢嫌弃,安静默默吃着。
李香妹好奇问:“欣姐,你早些时候看的那本子怪怪的……是啥书啊?”
“一本英语书,一本法语书。”陆子欣解释接下来要在家翻译书籍的事,“今晚就开始,希望能过关。”
李香妹惊赞连连,问:“你还懂其他国家的话啊?”
陆子欣微笑答:“我爸懂法语。我们小时候他经常跟我们讲法语,还有一些英语。后来,他还去省城请专业老师来教我们。不过真正学到的,还得是留学那会儿。”
“哇!”李香妹惊问:“留学?就是去其他国家上学,对吧?”
陆子欣温声答:“前后去过两个国家学习,大概十来年。”
李香妹双眼冒光,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一旁的陆子豪默默听着,一直都没开口。
入夜后,外头的雨仍淅淅沥沥下着,天越发冷了。
陆子欣不放心弟弟睡地板,打算抱小欧阳去隔壁屋。
“天太冷了,我们和香妹挤一屋去。以后呀,你们小两口睡这边。”
正在灯下的江婉微窘,低声:“姐……”
陆子欣头也不回去了隔壁。
江婉只好作罢。
陆子豪洗漱完回来,仍没发现异常,从她的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坐在一旁随意翻看着。
江婉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没啊。”陆子豪敷衍答。
江婉将钢笔搁下,眸光幽幽盯着他看。
陆子豪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很快弃械投降。
“居委会的人说这边的街道不用我扫,上头安排我去扫……纺织厂门前的大路。”
什么?!!
纺织厂的大路!
江婉顿时火冒三丈!
一听就知道又是姓朱的搞的鬼!
难怪他一直情绪不高!
听说蔡英子后来改了口供,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个身上,坚持整件事都是她自己干的,跟朱贵才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宣称自己爱慕陆子豪,记恨他不愿娶自己,所以怀恨在心故意诬蔑他。
至于逼嫁叶云川,也是故意弄出来迷惑其他人的,并不是真相。
明眼人一看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幸好叶云川出院后,一直在找人打压朱贵才,给好友报仇的同时,也想给自己出口气。
听说姓朱的被上级领导训斥警告一番,被处分降了职。
上级暂时派遣另一位新厂长下来替他的职。朱贵才敢怒不敢言,只好乖乖配合,重新当回他的副厂长。
尽管如此,死猪不怕开水烫,仍想偷偷用龌蹉手段来恶心人!
“别告诉姐。”陆子豪开口打断她的思绪,桀骜的眉眼露出一抹释然和不屑。
“不就是想让厂里的工人看我现在沦落到扫大街的落魄样吗?怕什么!我又不偷又不抢!我陆子豪既然敢扫,就不怕别人笑话!”
江婉微微一笑,点点头。
“……是这个理。”
灯光下,男子俊美无暇的五官立体分明。
他压低嗓音,叮嘱:“姐的情绪不能受刺激。她本是忙得脚跟不着地的人,突然闲下来,心里头肯定憋得慌。今天她说想去翻译外文……我心里头怪矛盾的。”
江婉低问:“舍不得姐受累,又舍不得她憋得难受?”
“嗯。”陆子豪眸光淡沉,郁闷道:“如果我能争气扛起这个家,姐和你也不必如此辛苦。”
江婉心里微动!
估摸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责任吧。
顿了顿,陆子豪眸光坚定看向江婉。
“你放心,等不用扫大街,我就出门找赚钱的路子去。”
江婉笑开了,继续埋头写字。
陆子豪没打扰她,在一旁翻着杂书看。
夜深了,四周静谧冷清。
屋里唯有她沙沙的写字声,还有他时不时的翻书声。
过了许久,陆子豪眯眼打了一个哈欠,随后将书放回书架。
“有点晚了,早些睡吧。”
江婉低低“嗯”一声,继续写着。
陆子豪进去抱被褥,后知后觉发现姐姐不在内侧的大床上。
“江婉,我姐呢?她和欧阳都不见了!”
江婉头不敢抬,嗓音尽量维持平稳。
“她怕你睡地板太冷……带着欧阳去隔壁睡。”
陆子豪瞪大眼睛,转而看向房里的唯一大床。
江婉有些尴尬,忍不住轻咳两声。
“我不习惯跟别人一块儿睡。这样吧,你上床去睡,我睡躺椅就行。”
“那可不行!”陆子豪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道:“你睡床,我睡躺椅。”
江婉的脸微红,解释:“我之前都睡躺椅……早就习惯了。”
陆子豪听到当没听到,自顾自往躺椅上铺被褥。
“喂!”江婉忍不住提醒:“你手长脚长,睡躺椅伸张不开,明天指不定得浑身酸痛。”
陆子豪压根不在意,道:“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儿酸痛怕什么!睡两天就习惯了,甭担心。”
江婉拗不过他,只能答应睡大床。
灯关上,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寒风肆虐呼啸。
江婉睡在暖和的被窝里,却有些辗转反侧。
之前陆子豪都在布帘外侧打地铺,加上屋里还有大姑姐和小欧阳,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可能是躺椅就在床边,距离太近……似乎有些不自在。
倏地,一道低低嗓音打破了房里的安静。
“怎么了?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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