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征早就跑了,只留下几张皱巴巴的借条。
上头歪歪斜斜写的借款高达一千二百多,单单利息就要三百块!
黄河水叹气解释:“过年出门花了不少。前一阵子都发了工资,加上之前剩下的租金,顶多只能凑出来两百块。”
妻子无助垂泪:“就一个晚上……咱们上哪儿借到那么多钱!”
“让他滚吧!”黄河水沉声:“等那些家伙明天来了,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他断绝关系!这宅子是我和大哥的!又不是那臭小子的!他们敢拆房,我就去派出所报案!”
妻子着急提醒:“那样的话,阿征会被他们打死的!”
“他活该!”黄河水大骂:“他该死!祸是他闯出来的!他自个去承担!”
妻子拿出手帕捂住眼睛,呜呜呜大哭。
对面,陆子欣和江婉也忐忑不安。
本以为等下个月经济宽裕些,再租一个更宽敞的宅子来住。
不曾料半途竟出了这样的烦心事!
新宅子还没去找,这边多半会住不下去。
那群人只要拿不到钱,就会一直来骚扰,甚至会动手打人。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一个心脏不禁吓的,万一被吓着——那就太糟糕了!
李香妹自小漫山遍野跑,胆子比普通男人还要大。
她抡起胳膊,握手成拳。
“甭担心!有俺呢!俺一定保护好你们!”
江婉啼笑皆非,提醒:“他们跟土匪流氓没差别,不是那些能商量的普通人。而且,他们人多势众,跟他们硬拼绝对没胜算。”
钱财固然重要,但为了一笔别人的烂赌债把自己的命豁出去就太不值得了!
更何况,黄征那家伙敢做不敢当,留下一屁股债丢给父母就跑了。
如此狼心狗肺的恶心玩意,哪里值得大家为他豁出去!
李香妹踌躇片刻,支吾:“那明天……明天咱该怎么办?”
“别慌。”陆子欣道:“走一步算一步。说到底,我们只是租客,不是黄家的亲人。那些流氓不敢对我们下手的。”
江婉却担心会祸及无辜。
“以防万一,明天我们别待在屋里,还是躲外头好些。”
今天的阵仗太恐怖了!
不敢想象万一哪块石头砸脑袋上的后果!
早些时候她已经告诉黄主编,说她身边拢共还有几百块钱。
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暂时借他们度过眼下的难关。
黄河水夫妇对她感激万分,不停答谢。
江婉说了,明天一早就送到他们手上。
黄河水虽然嘴上说不管儿子,让他去死,可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哪里会真舍得他被打被捶!
他说了,暂时借不到那么多钱,看看能不能先凑一半给他们,缓一阵子再还上另外一半。
有江婉的雪中送炭,加上他们手头上的钱,勉勉强强能凑个七八百块。
这已经是一笔巨款!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江婉那般厉害,写下的每个字报社都会为她算钱,而且给的稿费标准非常高!
大多数家庭的存款不足二三十块,许多同事都是一毛钱一分钱仔细算计着花。
一下子要借那么多钱,不知道得借多少户街坊邻居和多少同事朋友!
唉!接下来只能豁出去这张老脸了!
江婉知晓他们暂时还不上,担心对方仗势欺人伤害无辜,所以提出明天出去暂避风头。
陆子欣附和点点头。
李香妹有些忐忑,忍不住问:“要不——明儿俺去找栋梁过来?家里还得有一个男人在,省得那些贼人乱来!”
“明天再说。”陆子欣温声安抚:“都累了一天了,先歇下吧。明天早起一些,到时再来商量看看。”
三个女人早早歇息去了。
不料,半夜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屋顶漏了洞,怕淋湿了家具和屋里,赶忙端来木桶在下方盛着。
雨水滴滴答答,下了许久,也吵了一夜。
三人都没睡好,天蒙蒙亮那会儿只能上床眯多一会儿。
想着醒来吃过早饭,再来计算往哪里去,该怎么躲。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
一众流氓竟早早就来了!
十几个高高壮壮的男子,或持大锤或拿斧头,气势汹汹堵在黄家门口!
最让人惊讶的是——黄征竟被抓了!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抓到黄征,只见他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流血!
“爸!妈!”他哭喊。
黄河水见儿子被收拾得体无完肤,冷冷扫了一眼,便不再看他。
妻子哭得不能自已,想要冲下去看儿子,却被壮汉推了回来。
“阿征!放开我!我要看看我儿子!你们这些挨千刀的!你们竟打我儿子!老娘跟你们拼了!”
为首的粗汉呵斥:“安分点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儿子欠钱还玩失踪!没将他的腿给废了!已经对他够仁慈了!”
屋里,江婉匆匆洗漱,快速批上外衣。
陆子欣和李香妹刚刚被惊醒,一个个睡眼朦胧,根本反应不过来该怎么办。
江婉低声:“让吴妈留在屋里看顾小欧阳,我们先去门口看看情形。”
三人趴在门边,悄悄往外头张望。
倏地,江婉惊讶瞪大眼睛!
十几个壮汉一层层扎堆站在院子里,将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只见队伍中竟有一个熟悉身影!
尽管他不敢站在前端,尽管他畏缩埋着脑袋,但江婉仍一眼认出他来!
——刘培民!
自上次回门后,江婉便没再见过他。
听大表哥说,过年后刘培民顺利返城回来了,也将挺着大肚子的韩丽丽带回来。
刘家住在筒子楼里,用着公共厨房和洗手间,小小两个房间住了足足八九口人!
韩丽丽回去不到几天,就跟公公婆婆吵起来,随后哭哭啼啼收拾行李回娘家。
刘培民隔天去劝她,不料韩丽丽不肯跟他回去。
她说,想要她回去的话,就必须搬出去单独住,以后绝不跟他的爹妈和一群弟弟妹妹住一块儿!
刘培民很为难,支吾说他还没有工作,根本没收入出去外头租房。
王大梅趁机冷嘲热讽,说当初结婚那会儿,他的老爹明明答应给他们安排单独的房子成婚,谁知最终都只是放屁!
刘培民只是面上看着憨厚,内心却是极自负骄傲的人。
他听不得父亲受辱,却不好对岳母发作,只敢偷偷怪责韩丽丽。
韩丽丽气哭了,将他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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