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巾滑下去，两张脸面对面，再无阻隔。
男人的呼吸扑在脸上，温热地掠过皮肤。
江芙分明感觉到，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里，染着几分薄怒。
向门板的方向缩了缩，她不自然地扯起唇角。
声音甜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向长辈撒娇似的。
“小叔……”
“别叫我小叔。”程伽罗皱眉打断她，“如果陈言诺知道你的身份，你会惹上大麻烦的。”
“陈会长？”江芙微微皱眉，“您这话什么意思？”
“他根本不是什么陈会长。”
“他不是会长是什么？”
“他……”
程伽罗突然停下来，抬手一拳击在她身侧的门板上。
江芙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小叔，我知道骗你是我不对，可是我……”
“我说了不许叫我小叔。”
对上女孩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睛，程伽罗拧着眉直起身。
深吸口气，他控制住情绪。
“对不起，小不点儿，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
两手扶住她的肩膀，他语气郑重。
“从现在开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明白吗？”
江芙鼓鼓唇：“我也没想让人知道，还不是你自己看穿的。”
“我在和你说正事，态度端正点，不许撒娇。”
“谁撒娇了？”
“你！”
江芙还要反驳，程伽罗抬手捂住她的嘴。
侧耳倾听片刻，将江芙拉到一边。
他小心解开她遮脸面巾的结扣，重新帮她遮住脸，仔细打结。
用手试探着向下轻轻拉了拉，确定她的面巾不会脱落。
程伽罗再次扶住她的肩膀。
“记住，绝对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小叔，等明天演出结束之后，立刻离开港城。”
“可是，演出结束，我还有别的活动。”
“不许参加。”
“不是，凭什么呀……”
程伽罗抬起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侧耳听了听，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休息室一角。
“我现在去开门，等门开后，你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不许离我太远，半个小时后，你找借口离开，我会主动送你。记住了？”
江芙还要开口，程伽罗的手掌抬起来扶住她的脸。
“不要问原因，以后我会向你解释，相信我，好不好？”
江芙点头。
自从他再回燕京之后，江芙还是第一次看到，程伽罗这么慌乱的样子。
她并不明白，他突然这么紧张的原因。
尽管已经多年没见，但是那个曾经对她关爱有加的少年，她还是有一种自然形成的信任。
“别怕，有小叔呢！”
回她一笑，程伽罗转身准备去开门。
江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那我叫你什么？”
程伽罗转过脸，一笑。
“自己想。”
江芙：……
从她手中抽出衣袖，程伽罗走过门，轻轻将锁着的门拧开。
重新回来，端起桌上自己的酒杯。
笃笃笃。
房门被人敲响。
程伽罗目光询问地浇在江芙脸上。
江芙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
程伽罗转过身，语气已经恢复平常。
“请进。”
助理推开门，陈言诺笑着走进来。
“来，向两位介绍一个新朋友。”
江芙好奇地转过脸，一位年轻男子跟在陈言诺身后走进来。
铅灰色西装，与程伽罗相仿的年纪。
大概是因为有几分混血血统，眼部轮廓比普通东方人要显得深邃些。
高挑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透着几分斯文的书卷气。
不像程伽罗，身上自带一种高山仰止，难以接近的气场。
眼前的男人唇角微扬，显得很亲切。
“这位是收藏家安隐先生。”陈言诺笑着帮几人介绍，“这位是从燕京来的艺术商程伽罗程先生。”
两个男人握手，江芙悄悄看一眼程伽罗。
艺术商？
这家伙什么时候成艺术商了。
陈言诺向江芙转过脸，“还有这位……”
安隐转过脸，视线落在江芙脸上。
在陈言诺说明江芙的身份之前，男人笑着伸过右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一定就是溪客小姐吧？”
江芙轻轻握握对方的手掌。
“您认识我？”
“去年圣诞节，百老汇剧场，您最后出来谢幕的时候，戴的就是这条面纱，我没记错吧？”安隐一笑，“我给您送过花的，原本还想请您吃顿饭，可惜……您拒绝了。”
江芙有点意外。
事隔这么久，对方还记得她的面纱。
“不好意思。”江芙歉意开口，“那次的行程实在太满。”
当然，这就是借口。
对粉丝的邀请，她一向是敬而远之。
在剧场，她是演员，对方是观众。
走出剧场，大家就是陌生人。
程伽罗看似不经意地迈前一步，站到江芙和安隐之间。
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间。
“陈会长，开幕仪式差不多也该开始了吧？”
“看我，只顾着聊天，差点把正事忘了。”陈言诺笑着抬起右手，“几位请。”
程伽罗将左臂伸到江芙面前。
江芙会意，主动挽住他的胳膊。
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表示出二人关系不浅。
安隐的目光，在江芙扶住程伽罗的手掌上停留两秒。
退后一步，依旧满脸含笑。
“两位先请。”
几人一起走出休息室，大厅里已经是衣香鬂影，宾客云集。
陈言诺走上主席台，致开场词。
“……非常感谢大家，这次文化盛会的支持，现在让我们有请，远道赶来的几位艺术家上台。有请昆曲表演艺术家洛青女士……”
掌声中，几人相继上台。
最后，陈言诺大声喊出江芙的名字。
“当然，还有我们的京剧名角——溪客小姐！”
这一次，现场的掌声是最热烈的。
江芙松开程伽罗的手臂，走上主席台，在陈言诺的指引下，站到中间。
“请溪客小姐作为艺术家代表致词。”
从陈言诺手里接过话筒，江芙上前一步。
“非常荣幸受到陈会长的邀请，和诸位前辈一起同台献艺……”
台下，安隐站到程伽罗身侧。
“程先生和溪客小姐很熟吗？”
“当然。”程伽罗注视着台上的溪客，“她是我的女人。”
“原来如此。”安隐一笑，“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安隐先生既然是她的戏迷，应该也知道她的规矩，在外人面前，她是不会摘下面纱的。”
“不能通融一下？”
“小姑娘喜欢玩神秘，安先生何必让她为难。”
“那倒也是。”安隐点点头，“犹抱琵琶半遮面，这样才有趣。”
台下，江芙的致词进入尾声。
“作为一名京剧演员，传统文化的继承人和传播者，我希望更多的人，关注、了解我们的传统文化艺术。
同时，预祝此次文化交流活动，圆满成功。”
台下，程伽罗和安隐同时抬手为她鼓掌。
看江芙走到主席台一侧，程伽罗主动走过去，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将脸转到她头侧，他隔着面纱吻吻她的侧颊。
“我们该走了。”
二人重新回到安隐等人身边，继续聊天。
安隐取出名片夹，取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程伽罗和江芙。
“过两天，安某的收藏品展览，还请两位赏脸。”
江芙接过名片塞进手包，故意抬起右手，按了按太阳穴。
“怎么了？”程伽罗转过脸，一脸关切。
“有点头疼。”江芙软声撒娇。
“就你娇气。”程伽罗笑嗔一句，“不好意思，陈会长、安先生，我先送她回去，咱们改天再约。”
“理解理解。”陈会长笑呵呵地点点头，“我送二位。”
“大家老朋友了，不用这么客气的。”
向二人摆摆手，程伽罗拥着江芙的腰，大步走出会场。
安隐站在陈言诺身侧，注视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会场外。
“这个程伽罗，没什么问题吧？”
“他的底细我已经查过，绝对没问题。”
安隐轻轻点头，“他和溪客什么关系，会长知道吗？”
“男人和女人还有什么关系，当然就是上床的关系喽！”陈言诺暧昧一笑，“怎么，安先生不会也对这位角儿动心了？”
“只是好奇而已。”安隐耸耸肩膀，“陈会长见过溪客的样子吗？”
“我这个年纪，对女人早没兴趣了。”陈言诺笑着摇摇头，“不过，你别看小姑娘年轻，正宗的梅派，戏唱得没得挑，明天安先生有时间，不妨过来听听。”
安隐一笑：“好。”
……
……
汽车重新驶回半岛酒店。
“好，那你先回酒店，明天我们再联系。”
江芙结束与米莱的电话，跟在程伽罗身后走进酒店大堂。
于墨小跑到前面，帮着二人按开电梯。
注意到包里安隐给她的名片，江芙打开电话薄，将号码存进去。
程伽罗看在眼里，没出声。
电梯来到顶层，三人一起走进房间，程伽罗向于墨抬抬手掌。
“把那幅画拿来。”
于墨有些犹豫：“程先生？”
程伽罗皱眉侧眸，于墨看出男人目光里的强势，转身走进书房。
片刻，捧来一只装在木盒。
戴上手套，他小心地取出盒子里的画面展开。
江芙转过脸，看到他手上的画，一怔。
“水月观音像？”凑到画前，她仔细看了看，“你买一幅赝品做什么？”
于墨一惊：“您怎么知道是赝品？”
江芙：“因为真的在我手里。”
外公生前除了唱戏，最喜欢的就是收藏古董。
除了这幅《水月观音像》，手里还有好几幅古画。
于墨：……
程伽罗脸色平静地抬抬下巴，示意于墨将画收起来。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这就是我的生意。”
“你在出售假古董？”
“我想要说的不是这个。”程伽罗拿过她的手袋，取出安隐的名片，“陈言诺将安隐介绍给我，就是想要接手我手里的古董。”
“可是，这些艺术品是不允许出口的，就算是出国展览都要报备……”
说到这里，江芙皱眉抬起脸。
“他……是非法走私商？”
难怪，程伽罗看出她出现会那么紧张。
原来，这个陈会长和安隐都是走私大佬。
看到于墨从书房出来，程伽罗抬抬右手。
“你去休息吧。”
于墨点点头，走出客厅。
“听话。”程伽罗上前一步，扶住江芙的肩膀，“明天演出结束之后，我会送你去机场。”
江芙凝视着他的眼睛：“做完这一次，你就收手？”
程伽罗郑重点头：“我保证。”
江芙点头：“好，那我听你的。”
“真乖。”程伽罗的表情放松下去，“去睡吧。”
“那……”江芙垂下睫毛，“你睡哪？”
程伽罗笑起来：“放心，我对浴血奋战没兴趣，我睡次卧。”
江芙脸上有点热。
“对了。”程伽罗认真提醒，“如果安隐给你打电话，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知道了。”
回他一句，江芙转身走进主卧。
卸妆洗个澡，她换上睡衣，正准备睡觉。
嗡——
桌上，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来电者的名字——
安隐。
想起程伽罗的提醒，江芙忙着抓着手机，快步来到次卧门前，急急将门敲响。
没人回应，她干脆推开门走进去。
“小叔！”
程伽罗裹着一条浴巾从洗手间出来，身上满是水珠，头发也是湿的，似乎是澡刚刚洗到一半。
“怎么了？”
江芙向他晃晃手机。
“安隐电话，我接还是不接？”
“打开免提，接。”
江芙打开免提，将电话接通。
“安先生，有事？”
“后天，我有一个私人藏品展览，不知道溪客小姐能不能赏脸？”
“不好意思啊，我后天还有演出，明晚就要走，恐怕不能去给安先生捧场了。”
“那明天中午我做东，请您和程先生一起吃个饭？”
江芙还在思考怎么回答。
程伽罗伸手将她拥过去，低头吻上她的颈。
丝绸睡衣被他身上的水浸湿透，微凉。
男人的唇，却是灼热而滚烫。
江芙缩起颈，躲闪着男人的攻击，声音却控制不住地有点绵软起来。
“我明天中午……”
男人的吻掠过肩膀，隔衣咬在她的心脏处。
江芙终于控制不住，低吟出声，指尖一软，手机脱落掉在地毯上。
“程伽罗，你别闹……”
江芙抬手推开在她身上放肆的程伽罗，弯身想要地捡起手机。
程伽罗弯身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随后，人就压过来。
江芙：！！！
狗男人难道想玩现场直播？
招手抓住程伽罗的肩膀，她急急提醒。
“手机……”
不等她把话说完，睡衣衣带被他抹下去，男人的唇带着烫人的温度，再次落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