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还小的时候,跟着沈兰心学戏,常常吃住在程家。
最喜欢的就是程伽罗的房间,推开窗就能看到后院的荷塘。
他做功课、练书法、练钢琴,她就在他床上,吹凉风看绘本。
遇到字多的不认识,就缠着他给她读。
有时候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经常是沈兰心过来,她已经睡着。
程伽罗一向宠她,怕母亲把她吵醒,就自己去睡书房的罗汉榻。
有时候,大人忙起来顾不过来,两人一起睡着了,就睡在一张床上。
那时候,只要她撒娇叫声小叔。
程伽罗就会跳出窗去,帮她折一只莲蓬回来,剥好莲子喂到她嘴里。
哪像现在,就知道欺负她?
“小时候是小时候,你那时候又不像现在,这么流氓。”
江芙抓过桌上的手机看看时间,重新躺回枕头,侧身给他一个后背。
身侧,床微微一陷。
知道是他靠近,江芙呼吸微乱。
男人手掌从身后伸过来,轻轻掠过她的脸颊,擦过唇角。
知道他要开始,江芙垂下睫毛。
唇被他分开,一样东西塞到嘴里。
齿间,清甜。
是一颗莲子。
江芙错愕地转过脸。
身侧,程伽罗盘腿坐着,正在将手中新鲜的莲蓬剥开。
江芙坐起身,看看他手中的莲蓬。
“你一早摘的?”
“好吃吗?”
“稍微有点嫩,要是再过几天应该刚刚好。”
“以前我也像你这么想,可惜……”程伽罗认真剥着莲子外面的绿皮,“莲蓬不会乖乖在那里等你。不及时出手,就会被别人摘走。”
江芙:……
狗男人,话里有话。
不想提起程嘉木,江芙探过身,看看他身侧放着的几支莲蓬。
扶着他的腿,她伸过胳膊,去拿自己看中的一支。
“我赌这个肯定成熟的刚刚好。”
女孩子的手掌扶在腿上,因为弯腰拿东西的动作,整个人都凑到他面前。
他甚至不用低头,都能看到她衣领里的春光。
程伽罗心里有点燥。
“坐好别动。”
江芙将自己看中的那只莲蓬抓到手里,坐回原地。
“只许你吃我,不许我吃你的莲蓬啊?”
从她手中拿过那支莲蓬,程伽罗随手一捏就将莲蓬分成两半,将里面的莲子一一剥好,去掉莲心放到她掌心。
江芙捏一颗送到嘴里,品了品,享受地眯眸。
“我就说,我挑的刚刚好,你也尝尝。”
她主动捏起一颗送到他嘴里,却被他咬住手指。
她不经意地抬眸,正撞上他的眼睛。
昏暗的晨光里,他目光幽深如潭,情绪翻涌。
“要是我想吃你的?”
江芙僵在原地。
她怎么忘了?
他想吃的从来不是莲蓬。
被他看得有点燥,江芙垂眸,掩饰住心头的那点小慌乱。
“趁着陈叔和刘嫂还没起,你抓紧时间。”
男人侧身,逼近。
江芙别开脸。
“我没刷牙。”
在她颊上吻了吻,他低头,吻上她的耳垂。
鼻尖擦过她的颈动脉,吃莲子似的,一路啃咬。
不疼。
痒得要命。
手中莲子散落一床。
江芙的手臂有点支撑不住,软下去,倒在床单上。
水青色的床单,她长发松散,如幽莲盛开。
不是每朵莲蓬都会在恰当的时候成熟。
该摘的时候,不能犹豫。
程伽罗没有犹豫,手臂撑着床,覆过来。
藕色丝绸睡裙,被他揉成一池雨后涟漪。
她喘起来,手指扣紧床单。
男人的声音响在耳边。
“小不点儿,想要我吗?”
江芙吞了口口水。
“你答应过我的,你来避孕。”
他的手指僵在她的肩膀。
然后,顺着她的手臂滑下去,捉住她的手指,拉过去。
“你帮我。”
江芙:……
……
……
早餐丰盛。
江芙坐在桌边,左手捏着叉子,扎过一只包子,酸疼的右臂缩在桌下。
刘嫂将粥碗端过来,放到江芙面前。
“芙小姐,怎么不用筷子啊?”
江芙垂着睫毛,一脸煞有介事。
“网上说,开发右脑,要多用左手。”
旁边椅子上,程伽罗似乎很轻地笑了声。
江芙捏紧叉子,恨不得把他戳成筛子。
混蛋东西,自己没手吗,竟然用她的手。
斜一眼女孩子叉子上的包子,程伽罗轻咳一声。
“陈叔,今天我有点事,医院那边辛苦您了。”
“好的,三少。”陈叔笑应,“您和芙小姐有事忙,有我和刘嫂呢。”
“是啊,老爷子恢复得可好了。”刘嫂笑着说明,“陆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要是一切顺利,住上一两周就能出院休养。”
“最近家里事情多,两位都辛苦了。”程伽罗点点头,“工资我会加倍付的。”
“看您说的,这么多年了,不是应该的。”陈叔道。
“是啊,您就别客气啦。”刘嫂也是一脸笑,“在程家这么多年,老爷子可是没少照顾我们。”
“以后,如果大嫂和嘉木再过来,两位帮忙盯着点,如果大哥和她离婚,她也就不算程家人了。”
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好,好多文件都是带回家里处理。
防人之心不可无。
陈叔和刘嫂同时答应:“我们明白。”
扫一眼坐在桌边的“伤残人士”江芙,程伽罗放下餐巾站起身。
“小不点儿,你跟我到客厅,有话和你说。”
江芙站起身,跟到他身后走进客厅。
“什么事?”
“安隐已经到燕京了,最近你不要安排演出。”
看他说正事,江芙正严肃起来。
“你不用担心我,这几天的工作我都推掉了。”
毕竟,老人家还在生病,她就要不时去医院,戏院那边还有一摊子要忙,也没有时间再去忙于演出。
程伽罗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
“背对着我。”
江芙狐疑地转过身。
颈上一凉,她抬手捏起那东西,送到眼前。
银色链子下面,是一只精致的京剧青衣头像吊坠。
珍珠为脸,用点翠、宝石等物精致镶嵌,不过拇指大小,惟妙惟肖。
“为什么突然送我项链?”
程伽罗帮她把项链扣好。
“物归还主。”
江芙:???
程伽罗向她手中的吊坠抬抬下巴:“不觉得有点眼熟。”
“你是说……”江芙仔细看看那只吊坠,注意到吊坠背面,珍珠上那道明显的划痕,她错愕地转过脸,“这是我那颗珍珠?”
这颗珍珠是小时候,他们去南方挖珠贝,程伽罗开出来送给她的。
后来,程伽罗帮她做成一只吊坠。
她一直戴在身上的。
那天晚上和他一夜纠缠之后,上飞机才发现只剩下一条项链。
她还特意打电话到酒店询问,也没有找到。
原本以为是丢在路上,没想到竟然在他手里。
转过身,她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你在哪儿发现的?”
“酒店客房,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你没走?”
江芙注视着他的脸,一脸错愕。
如果只是约个觉,他没有理由回去的。
难不成……
“你当时,知道是我?”
“我没你那么笨。”
程伽罗白她一眼,转身走出客厅。
“程……”
江芙追到门口,还要再说什么。
看到从厨房走出来的陈叔,只好将话又咽回去。
注视着程伽罗的身影,消失大门附近的影壁墙后,江芙还呆在原地没动。
怪不得,当时她进电梯的时候,他似乎是有些吃惊地看她一眼。
怪不得,当时他会问“你真的想把第一次给我吗”。
她一直以为,那天晚上就是一个巧合的错误。
他也不过是没认出她而已。
原来,根本就不是。
从他看到她第一眼开始,他就认出她了。
明明知道是她,他还跟她去了客房。
那时候,他可不知道,她和程嘉木的关系闹得这么僵。
明知道她的身份,他还是和她睡了。
程伽罗,他疯了吗?!
……
……
汽车停在戏剧学院大门。
“你回去就行,不用等我,完事我会儿开车回去。”
江芙钻出后车门,向司机交待一句,走进学院大门。
走进学校大门,江芙直奔办公楼。
那一晚,只顾着送程老去医院,她的琴和手包全落在学校礼堂。
系主任陈锋知道后,特意帮她把东西收到,放到自己的办公室。
今天过来,她就是来拿东西的。
路上的学生们认出是她,纷纷转过脸。
“这不是江芙吗?”
“好可怜啊,被妹妹当小三抢走未婚夫。”
……
江芙听着人们的议论声,只能暗笑。
有什么可怜的,她现在恨不得放烟花庆祝好吗?
“有什么可怜的,这种渣男留着过年啊,下一个更好。”
不屑的女声响起,随后一人就从台阶一侧迎过来,圈住江芙的肩膀。
“可以啊小芙童鞋,成功甩掉渣男了。”
江芙侧眸,回对方一个笑脸。
“大明星舍得回来了?”
“我哪有你这个角儿厉害啊?”
对上她的眼睛,与她年纪相仿的宁婼,抬手勾下脸上的大太阳镜。
披散的长卷发下,露在口罩外的眉眼,满是坏笑。
“听说你成功甩掉渣男,我就算是挤时间也要来看看你,恭喜你脱离苦海。”
宁婼看看左右,确定没有人认出是她,重新将太阳镜戴回脸上。
“在网上看到视频,听说你们家老爷子都气得入院了,没事吧?”
“顺利手术,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宁婼抬腕看看时间,“我还有个通告,先走一步啊,回头约饭细聊。”
转身奔下台阶,向江芙竖起右手,做个打电话的手势。
宁婼拉开门坐进保姆车后座,滑下车窗向她摆摆手。
江芙站在台阶上,回她一个OK的手势
两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上高中后,宁婼读的是音乐附中,后面又考上音乐学院。
前两年,参加比赛一炮而红,现在是知名的唱作型歌手。
临近暑假,各地的音乐节、演出多得很。
不是在演出,就是在演出的路上,比起她还忙。
目送宁婼的保姆车走远,江芙快步走上台阶,来到陈锋的办公室。
“小芙,来来来,快坐!”
陈锋拿过她的琴,还有手包、车钥匙等物一起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快看看,东西少没少。”
“谢谢陈伯伯。”
“你……”陈锋在她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没事吧?”
知道对方是担心程嘉木出轨的事,对她有什么影响,江芙一笑。
“您看我像有事儿的吗,男人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也是,这种渣男,早分省心。”看她表情轻松,陈锋也放了心,拿过桌上的一串钥匙递给她,“陈伯伯前一段新买的房子都装修好了,要不……你过去帮我住几天,添点人气?”
知道对方是担心她离开程家没地方住,江芙心中一暖。
“陈伯伯,不用,我还在程家住呢。”
“你和程嘉木……”
“程嘉木是程嘉木,程家是程家,程爷爷说了,让我就当自己家住,老爷子病还没好,我也不放心。”江芙解释道。
陈锋也知道,程家和她的渊源,听她这么说,也松了口气,笑着将钥匙推给她。
“那钥匙你拿着,什么时候想过去住就自己搬。”
“真的不用。”江芙笑着将钥匙放到他手里,“就算我搬出去,不是还有外公的老房子?”
“那种老公房,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安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在国外呢,我和你伯母也住不着,租出去也没几个钱。”
“那我什么时候需要,再朝您要。”
看小姑娘一脸坚持,陈锋只好把钥匙收起来。
“好,那我不难为你,说点正事。”陈锋肃起脸色,从桌上拿过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著名钢琴家威廉先生的名片,想要邀请你当他的海上巡演嘉宾。”
“真的?”江芙一脸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那天演出的时候,他也是咱们学院请来的嘉宾,他呀特别喜欢你的演出风格,本来还想介绍你们认识,后来不是出事了吗,没来得及提。刚刚他助理还给我打电话,这可是一个机会,千万别错过。抽时间赶紧打电话联系一下。”
陈锋一脸认真地认醒。
江芙失声后,他一直担心,她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这次江芙演出展示出真正的实力,又受到名家认可,陈锋也是打心眼儿里替她高兴。
“好,我尽快和他联系。”江芙看看时间站起身,“我还要去戏院那边一趟,就不和您多聊了。”
陈锋将她送到门口,又担心询问:“这件事情,恐怕江家也知道,你自己多加小心。”
以前,江芙是程家的未来孙媳妇儿。
江远之和杨婷还有所收敛。
现在,江薇和程嘉木搞在一起,陈锋难免担心江芙被江家人为难。
“您放心吧,您侄女没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女孩子脸上,笑容明艳,字里行间透着自信。
与陈锋印象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完全判若两人。
陈锋有点惊讶,还有些欣喜。
或许,这就是浴火重生吧。
“小芙,加油,伯伯看好你的。”
向对方笑着点点头,江芙转身下楼。
到停车场开上她的欧陆车,来到梅心戏院。
门口处的接待看到她,立刻迎过来。
“江经理,您快上去看看吧,江总他们都在楼上。”
江芙并没有奇怪,江薇成功拿下程嘉木,肯定是已经知道聘礼的事。
江远之现在过来,肯定是来找她麻烦的。
看看腕表,理理衣裙,江芙不急不缓地上楼。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到沉着脸坐在桌子后面的江远之。
杨婷和江薇母女坐在沙发上,幸灾乐祸地转过脸。
“江芙!”看到她进来,江远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反了你了,都骗到老子头上了。”
“这座戏院原本就是我妈的,你把它给我,有什么错吗?”江芙不卑不亢地抬抬下巴,“这是我的办公桌,让开!”
“死丫头,你还嚣张是吧?”
江远之站起身,大步冲过来。
“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江小姐,我没迟到吧?”
江远之转过脸,看到廊道里的人影,顿时表情一变,忙着将抬起的右手又缩回去。
江芙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