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心中戒备，脸上依旧微笑从容。
“安先生，您怎么有空过来？”
“那套点翠头面的事，想再和江小姐好好谈谈。”安隐看看左右，“不会耽误您的事情吧？”
看出对方不会轻易离开，江芙抬起右手。
“安先生，里面坐吧？”
将安隐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她转身去倒茶。
安隐没有坐，环视一眼四周。
注意到博古架上，当年梅心戏团获得的奖杯，他迈步走过去。
“听说，江小姐曾经是沈兰心女士的学生，幼时还得到大奖，怎么会放弃京剧的？”
转过脸，安隐目光审视地落在江芙身上。
平静地将茶叶放进杯子，江芙连睫毛都没有抖一下。
“我的嗓子坏了，唱不了戏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江小姐……”
“这么多年早习惯了。”江芙泡好两杯茶，放到茶几上，“安先生，坐！”
安隐走到桌边坐下，江芙收拾起桌上的文件，拿过桌上的手机。
编辑一条微信，给米莱发过去。
【墨莲（江芙马甲微信）：安隐在我这里，你先带大家去吃饭，今晚的排练休息一晚。】
【米莱：收到。】
扫一眼屏幕上米莱的信息，江芙将手机调成静音状态，反扣到桌面上。
走到茶几一侧，坐到小沙发上。
“之前我已经和安先生说过，那套点翠头面是我妈妈留下的遗物，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如果安先生还是想劝我出售，您就不用多说了。”
“我这个人有个坏习惯。”安隐自嘲地笑了笑，“遇到喜欢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放弃，不多尝试几次总是不甘心，所以……我认真地恳请江小姐，再仔细考虑一下。如果江小姐肯把这套头面让给我，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价格。”
“安先生觉得，我缺钱吗？”
安隐抬腕看看时间，从沙发上站起身。
“看我，一聊起来时间都忘了，马上七点了，今晚我可是约好程先生一起吃饭的，程先生不来接江小姐一起去吗？”
“今天晚上我有点别的事，只能向安先生说声抱歉了。”
“今天可是我做东。”安隐走到她面前，两步之远的地方，“江小姐不会连这个面子也不给啊？”
江芙：……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今晚程伽罗已经与他约好交易，对方故意到这里来，就是想要把她也带过去。
这个阴险卑鄙的家伙，肯定是想要用她来牵制程伽罗。
“我刚刚说过了，我有别的事。”江芙回他一笑，“安先生不会强人所难吧？”
“当然不会，不过……”安隐眯眸，笑得莫测，“如果今晚江小姐不去的话，一定会后悔。”
“安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今天晚上，我为程先生和江小姐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安先生太客气了。”
“所以……江小姐是答应了？”
对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如果她再坚决地拒绝，难免会让人生疑。
江芙轻笑出声。
“我得承认，安先生确实是勾起我的好奇心，您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看看我约的客户能不能改期。”
拿过桌上的手机，她打开电话簿，拨通程伽罗的电话。
片刻，电话接通。
“出什么事了？”
男人的声音，染着关切。
程伽罗知道，如果不是急事，江芙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的。
“李总啊，我是江芙。”
江芙走到窗边，注视着窗子的方向。
窗外已经是夜色深沉，借着窗子的反光，她能很清楚地看到安隐的动作。
他在观察她。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伽罗有一个朋友，难得从国外来一趟，想要请我们过去吃个饭，您看咱们那个展览的合同，能不能改天再谈？”
聪慧如程伽罗，立刻猜出她的暗示。
“安隐和你在一起？”
“是啊，这个朋友难得回来一趟。”
“答应他，想办法拖延时间，二十分钟内我会赶过来。”
“好，那就这么约好啦，明天我给您电话。”江芙扫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笑着转过身，“希望安先生的礼物不会让我失望。”
安隐浅笑。
“肯定不会。”
江芙笑了笑，认真整理好桌上的合同，塞进抽屉，关掉电脑，提起桌上自己的手袋。
安隐绅士地抬起右手，“江小姐，请！”
江芙抬抬捏着手袋的右手，“安先生不介意我补个妆吧？”
“当然。”
“那您先坐一会儿。”
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提着手袋，江芙转身走进洗手间。
故意没有关门，她站到镜子前，认真地补粉、画睫毛膏……
安隐站在门外，注视着洗手间里涂口红的江芙，缓缓眯起眼睛。
昨天晚上，助理已经查过。
顾雨菲曾经在片场，与江芙起过冲突。
当时，自称失声再也不能唱戏的江芙。
当场唱了一段《锁麟囊》，艳惊四座，逼得顾雨菲不得不低头，向她敬茶认错。
明明她的嗓子没有坏，为什么要伪装？
视线扫过江芙裙衣勒出来的细腰，落在她的侧脸。
眼前，再一次闪过溪客蒙着面巾的脸。
面前的女孩子，与溪客身形相仿，那对眼睛也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难道……
她就是溪客？
将口红放进去，江芙不动声色地合拢手袋。
走出洗手间，拉开门，微笑着向他做个请的手势。
“安先生，我们走吧？”
安隐掩起心思，一笑。
“江小姐先请！”
仔细锁好办公室，江芙慢吞吞地下楼。
二人一前一后下楼，走向戏院大门。
江芙悄悄扫一眼表。
距离她打电话给程伽罗，已经过去十七分钟。
程伽罗，他会来吗？
黄梨花双开木门被人推开，程伽罗大步走进来。
看到他，江芙提着的心落回原地，笑着向他迎过去。
“你怎么来啦？”
“你还好意思问，整天丢三落四的，钥匙都落在我车上。”
程伽罗将手中的钥匙递给她，视线落在安隐身上。
“安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为了江小姐的那套点翠头目，以为三顾茅庐江小姐就肯割爱。”安隐两手一摊，“程先生就不能帮我说说情？”
“别的东西我还能帮你，这套头面……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程伽罗笑着将江芙拥到身侧，在她耳侧亲了亲。
“那我们先走了，记得谈完合同的事，早点回家。”
“我已经和客户打过电话，合同的事明天再谈。”江芙抱住他的胳膊，“安先生说给我们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我已经等不及要去看看。”
“看来，哄女人，安先生比我擅长。”程伽罗搂住她的腰，“走吧，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安先生准备的礼物。”
三人分头上车。
于墨启动汽车，跟到安隐的车子后面。
江芙立刻将安隐到戏院之后，两人的对话向程伽罗简单说明。
“对不起，给你添乱了。”
程伽罗伸过手臂将她拥到身侧，轻轻抚抚女孩子的长发。
“如果不是我招惹你，你也不会卷进来，是我该说对不起才对。”
“这才说明……”江芙侧眸，向他眨眨眼睛，“我魅力大。”
开车的于墨轻咳一声，打断二人的悄悄话。
“程先生，安隐似乎准备出城，我们要跟着吗？”
程伽罗侧眸，看看窗外。
“来都来了，看看他玩什么把戏。”
于墨轻点油门，越野车加速，跟在安隐的车子后面驶上出城的公路。
足足半个多小时后，汽车才拐下高速，来到一处隐蔽的湖岸山庄。
从大门开始，保安层层戒备。
“程先生，他们好像有枪。”
开车的于墨轻声提醒。
“看出来了。”程伽罗扯扯唇角，侧脸看向身边的江芙，“小不点儿，怕吗？”
将头靠到他肩上，江芙淡淡扬眉。
“有你在，我怕什么？”
车子停在台阶下，程伽罗推开车门，将江芙从后座上扶出来。
“安先生，今晚好大的排场。”
“两位贵客驾临，当然要隆重一点。”
两位保镖拉开山庄别墅大门。
安隐迈上台阶，笑着抬起右手。
“三位，请！”
江芙扶住程伽罗的胳膊，与他一起迈上台阶。
客厅里，正坐在沙发上聊天的几位男女同时站起身，安隐笑着说明。
“这是我请来的几位古董专家，还有拍卖行的专业鉴定人员，程先生不介意吧？”
“买东西验货，理所应当。”
程伽罗抬起左手，向于墨做个手势。
跟在后面的于墨，走上前来，将手中的密码箱放到桌上。
办理密码打开箱盖，从里面取出装在盒子里的《水月观音图》在桌上展开。
安隐抬抬下巴。
几位专家围到桌侧，鉴定人员也打开箱子，取出各种专业的鉴定设备围过去。
对程伽罗带来的《水月观音图》进行现场鉴定。
江芙看在眼里，扶在程伽罗手臂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尽管程伽罗有言在先，她还是难免有点担心。
他的这幅赝品，真的能经得起安隐的考验吗？
感觉到她的异样，程伽罗轻轻握握她的手掌。
“安先生不是说，给我和小不点儿准备了一份惊喜吗，还舍不得拿出来？”
“程先生不等鉴定结果出来吗？”安隐问。
“我的东西，我当然有信心。”程伽罗侧眸看一眼江芙，“我们家小不点可是等不及了。”
“对啊。”江芙笑着附和，“安先生，不会是骗我的吧？”
“这怎么可能。”安隐走到楼梯前，“两位，请。”
向于墨做个等待的手势，程伽罗带着江芙一起跟在安隐身后。
将两人带到二楼的一扇门前，安隐轻轻推开门。
江芙好奇地看过去，看到门内的情景，顿时惊讶地瞪大眼睛。
正对着门的木架上，挂着一件红色绣纹宫衣。
江芙一眼就认出，那是当年梅先生第一次公演，《贵妃醉酒》时穿着的凤尾锦绣宫衣。
迈步走进去，她在宫衣前停下脚步。
“这是梅先生穿过的凤尾百鸟锦绣宫衣？”
“江小姐果然专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梅先生的戏服。”
安隐也跟着她走进来，环视一眼四周。
四周的架子上，凤冠、马鞭、玉带、戏服……
一应俱全。
一侧甚至还摆放着梳妆台和坐椅。
这些东西足够一位青衣演员，演出大部分的京剧曲目，唯一缺的就是一套点翠头面。
“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京剧行头，都是我这些年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现在……就差一套点翠头面。”
安隐环视四周，视线落在江芙脸上。
“江小姐真的不打算成全我吗？”
“君子成人之美。”程伽罗走到江芙身后，两臂轻拥住她的腰，“小不点儿，再考虑一下？”
江芙看出他的暗示，一脸不情不愿的。
“那好吧，看你的面子。”
脚步轻响，一位手下快步来到门外。
“安先生，鉴定结果出来了。”
江芙知道那幅画是赝品，到底是担心，本能地想要转过脸。
“别看。”
程伽罗低头，吻在她的耳侧。
安隐转过脸，目光扫过江芙和程伽罗。
一对男女正在“卿卿我我”，似乎根本不关心结果。
视线落在窗外的手下，安隐抬抬下巴。
“结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