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三小只进门后,跟着玉犬往里摸索了一下,忽然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
惠厉喝一声:“等等!停下!”
虎杖停下脚步环视四周,霎时被震得话语都有些结巴起来:“这……这是什么地方?!哪有宿舍是长这样的啊……”
钉崎也抬起头,看见那堪称恐怖的场景,咂了咂舌。
“不是,这里的空间怎么感觉……乱成一团的,恶心死了!”
只见他们眼前呈现出的景象,反而像是两栋高高的公寓楼之间的夹缝。
因为视线越往上越黑暗,几乎看不到顶,所以显得高得惊人。
两栋楼之间似乎有无数相连的桥,又有一些意味不明的漆黑圆管穿插而过,基调十分阴森。
整个场景都沉没在一种阴暗压抑的诡谲色调里,像是忽然之间从正常世界踏入了一张古早年代的电影光碟所描述的世界里。
还是被一个老旧台式雪花电视机播放而出的,自带掉色掉帧以及阴间滤镜。
三人此刻正走在两栋高楼之间的狭道里,前面只有一条幽深的通道,看上去似乎是——宿舍的走廊?
钉崎深呼吸,强行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这应该是复式楼,不单单是二层宿舍楼……情报错了,常有的事嘛……”
不就乱了亿点点嘛?!她铁娘子可以接受的!
惠却面色凝重地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不是……这个是用咒力构筑起的生得领域!”
“现在没空跟你们讲生得领域是什么东西,这个就相当于那个咒灵想象出来的世界,或者算是那个咒灵惯常呆的地方……总而言之,前面再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往身后看去:“入口呢?”
三人都回头看向他们进来时的大门方向。
只见那大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奇奇怪怪的大条漆黑管道彼此交叠,封死了这处地界。
惠啧了一声,心中早有预料,估计他们从进来开始就已经被那个咒灵发现了。
不过,哪怕被发现了,他们也不得不往前走。
他正要挥手让两人继续往前走。
谁知这两活宝一个个就像天塌了一样,崩溃大喊:“门呢?!我们那么大一个门呢?!果然我们这是穿越异世界了对吧?!那我们要怎么穿越回去啊啊啊啊!”
惠唰地一下黑了脸,指了指脚边的玉犬,忍着心烦解释:“不用怕,玉犬已经记住了入口的气息。”
两只活宝顿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一样,满脸美好的笑容,嘴里嘟囔着“啊咧啊咧~!”“小乖乖来抱抱~”,就跑过来一把抱住玉犬狂rua不止。
惠头上冒出青筋,怒喝一声:“紧张感呢?!”
惠内心os:不是?你们这素在?!现在是在咒灵的领域里啊!哒哥哒姐能不能有点点防备心呢我就是说~?
虎杖抱着玉犬亲了又亲,看向惠的眼神很明亮,笑得很灿烂:“因为伏黑你很靠谱啊!你可以帮助很多的人,还帮助了我。”
惠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巴,似是想反驳,却没能开得了口。
我可不是个烂好人……而且,我最烦烂好人了……
惠闭了闭眼睛,声音很低,压抑着什么莫名的情绪:“好了,往前走吧。”
几人纷纷正经起来,继续往这咒灵生得领域的深处摸索而去。
他们走过了狭道,钻进走廊里,又七拐八拐地绕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出了走廊,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那些阴暗的色调也终于消失了,变回了正常的建筑颜色。
虎杖刚刚松一口气,四处漂移的视线就忽然凝在一处。
他们对面的墙角下,凌乱地倒着几具死状凄惨的残躯。
惠看清尸体后抿了抿嘴,第一时间确认死亡情况:“这里应该是三个人吧……”
钉崎捂住嘴,压下自己的惊呼:“好惨……”
确实十分血腥惨烈,最完整的一具尸体只剩下上半身,其余两具只剩下一点点碎肉,已经算是被咒灵蚕食殆尽了。
虎杖忽然跑了上去,惠想伸手拉住他,却没来得及。
粉发少年蹲在那些尸体旁边,脸色非常难看。
尤其是在看见那唯一认得出来样貌的尸体肩上,那刻着名字的铭牌时,他深深地咬了一下嘴唇。
“冈崎正”,这人——是那位来探视的老妇人的儿子。
他们……来晚了,没有救到这些人。
诅咒、咒灵……怎么就那么恶心,那么讨厌呢……
这是好几条鲜活的生命啊!
虎杖吐出一口气,忽然在心底询问那个同样为特级的灵魂:“宿傩……前辈,你有没有办法救他们?”
半晌之后,他耳边回荡起宿傩那无所谓的哑笑:“能又怎么样?不能又怎么样?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而且,不要忘了,我也是个咒灵。”
虎杖说不出反驳的话。
确实,这些人的死亡,不说和宿傩扯不上关系,甚至真要说起来,和他都扯不上什么关系。
他也只是一个人,一个普通人类,仅此而已。
能救,是情分,不是本分。也没有人会因为他不能救就怪罪于他。
他只是因为身体里寄宿了一个特级诅咒,让他从普通人类变成了一个咒术师而已。
但是——也正是因为当了十五年的普通人,他才完全不能在短时间内接受,和曾经的自己一样的普通人被咒灵残忍地杀害啊……
不止这个,这些……在他看不见,碰不到的角落里,可能还有很多很多正在水深火热中的人……
他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也无法劝服自己,这些事情与他无关。
他就是想要救人,救很多的人,救更多的人!
虎杖出神地想着,忽然轻轻呢喃一句:“要是……是神宿前辈来这边就好了……说不定就可以把他们救下来了……”
“我太弱了……我做不到。”
宿傩沉哑的声音又传出来:“小鬼,你敢拿神宿的名头压我?”
虎杖闭上眼眸,深呼吸了一下,轻轻笑了:“不……我只是在感慨而已,我有你们这些那么强的同伴,真好。”
“这样我就有往前走的勇气了……我总不能以后遇见这种事,老是想着‘要是来的是比我更强的谁谁谁’就好了……正相反,我要变得更强!”
“还有——宿傩前辈,你有一句话说错了……你现在和神宿前辈一样,都是我的同伴,我的朋友。”
虎杖眼眸里闪过许多深沉且耀眼的光亮,又提起另一个事:“宿傩前辈,你之前许诺我的那个人情,现在还有效吗?”
宿傩沉默了一会儿,低哼一句:“看我心情。”
虎杖语气很轻,说出一个请求:“如果你心情好的话,我想用掉这个人情,拜托你把那个特级咒灵杀死。”
那道哑音忽然染上几分危险的意味:“你在命令我?”
虎杖否定:“不是命令,这是请求……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神宿前辈说过,他会来找我们的。”
宿傩冰冷地哼了一声后,不再出声。
虎杖也回归现实,转过头看向还站在那边的惠和钉崎,说了一句:“我要把这个人的尸体带出去,如果尸体都没有,就和他的妈妈说他已经死了,他的妈妈应该接受不了吧。”
惠脸色一沉,几步走上前,一把扯起他的帽子,不容置疑地下决定:“这具尸体就先放在这里,我们还要找到剩下的两人,来不及在这里耗着,赶紧往前走。”
虎杖不太乐意:“离开之后再回来就没有路了啊……我们还怎么找到这具尸体?”
惠眼睛一瞪,陡然提高了音量:“我的意思是就把他留在这不管了,像这种社会败类,死都死了!我才不想救一个尸体出去呢!”
虎杖眼眸紧缩了一下,反手抓住了他的领口:“什么叫做这种‘社会败类’?”
惠冷哼了一声:“你不知道英集少年院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关押着一堆因为年纪不够,不可以判重刑的人渣败类。”
“这个冈崎正,无证驾驶,撞死了一个放学路上的女童,而且是第二次无证驾驶。”
“你是想救下所有人,然后引导人正确地死去对吧……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救下的人,以后又会给别人带去怎样的伤害?!”
虎杖抓着他领口的手慢慢松开,垂了下去,脸上是一点很空洞的迷茫,似是看不透他这个人。
“所以……这能成为不救一个人的理由嘛……”
“就因为一个未来或许会发生,或许不会发生的可能性,就可以剥夺掉一个人拥有生命的权利嘛……”
“那你当初救我是为了什么啊……”
两人僵持在一起,那边的钉崎抓着头发,一脸气恼地走过来:“喂!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搞清情况啊!吵架也要分清场合……啊?!”
走到半路,她脚底下忽然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她话语最后的声调一变,显得有些惊恐。
虎杖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忽然响起宿傩那冰冷的笑声。
“小鬼,趁我现在心情不错,换人。”
虎杖下意识闭上眼睛,瞬间把宿傩换了出来。
惠只感觉领口的力道彻底松了去。
他还在因为虎杖的话语怔怔愣神,没发现钉崎那边的异状。
下一瞬虎杖整个人化成一道模糊的残影,消失在他眼前,他才从那不合时宜的沉思中抢回神智。
虎杖……不对!这股气息——是宿傩!
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又非常莫名地安下心来,对现在的不明状况不再提心吊胆。
他怎么就忘了呢……他们这里边,也有一个特级啊……虽然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特级吧……
宿傩占据身体后,第一时间把身子已经被地板吞进去一半的钉崎揪着衣服扯了出来,随手丢到一边。
钉崎在地上滚了两圈,磕了好几下脑袋,在心里怒骂:活该你这老大爷千年还是处男!一点都不温柔绅士!
惠见人被救下来,松了一口气,又马上紧绷起神经:“咒灵已经来了,准备迎击!”
嗯?!玉犬呢?!为什么没有提醒他们?
惠四处扫了一眼,这才发现他的白玉犬早已被咒灵动过手脚,嵌入进墙体里杀死了。
果然,就不该抱有侥幸,特级和他们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他嘁了一声,随后——被瞬间贴到身前的宿傩吓得灵魂离体了两秒钟。
宿傩冷冽地扫了他一眼,随手抓起人的衣领,将人往钉崎那个方向丢了过去。
附带一句:“小鬼,你很碍事。”
惠:……
他四仰八叉地把刚爬起来的钉崎又撞倒下去,差点被暴怒的钉崎拿着羊角锤敲烂脑袋。
宿傩可没心思管那边如何,他现在双手插兜,静静地站在这个位置,与冒出头来的特级咒灵对峙着。
这只特级咒灵下半身还是一个蛹状物,只有上半身裸露出来了。
身体是类人型,皮肤却是石灰的颜色,头上有着几条黑色触须,触须上长满诡异的眼睛,爪子很尖很利,正搭在蛹上,似乎在迟疑着要不要把蛹给撕开。
此刻它全身都僵硬在那里,被宿傩身上不断传出的压迫感震慑得一动都不敢动。
宿傩看了它两秒钟,忽然咧开嘴笑了一下:“你看起来很开心啊?要我夸夸你吗?”
刚刚晋级特级的咒胎先生:……妈妈,我想回家。
现在钻回去,当没出来过,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