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菱花了半个时辰才将浓烟救活。
本来冻伤,只需针灸加上温暖环境,一炷香的时间人就清醒了。
可浓烟一点求生的意志都没有,再加上本身身子就虚弱,谢菱费了好大劲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还得庆幸眼下尚未入冬,不然只怕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她。
浓烟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往地上走,她甚至鞋袜都没穿,光脚踩在冰冷的地面,急匆匆就去拉门。
冷风一瞬间灌入,掀起谢菱垂在肩头的发丝,发髻上的飘带飞舞。
谢菱一把将浓烟拉回来,瞪着她青紫的嘴唇,冷声问:“你去哪?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想死也得问问我的意见。”
浓烟冷冷瞥了一眼谢菱,“我让你救我了吗?你能救活一个快死的人,但你拦不住一个想死的人。”
“呵。我是拦不住你去死,但你的亲人我可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谢菱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讽笑。
“你凭什么认为,岑任生能做到的事,我做不到?还是你觉得,我思南都是大好人?嗯?”
“你!是那小姑娘跟你说的?你们真是卑鄙无耻的阴间老鼠!”
浓烟气得眼眶通红,指着谢菱怒骂。
“那又如何,你现在还不是得求我这卑鄙无耻之人?说。岑任生让你来干嘛。”
浓烟咬紧嘴唇,上挑的漂亮眼睛几乎要落下血泪,“他让我勾引县令,离间你们,顺便把思南的动向报备给他。若是计谋不成,便撞死在县令府门口,到时候,我的家人会来替我收尸,顺便状告州府,你们逼死人命。
和谢菱心里想的一样。
这岑任生,真是个卑鄙无耻的下作小人。
竟不知岭南还有这种毒蝎般阴险的厉害人物。
“说完了,我可以走了?”
浓烟眼神依旧冰冷。
谢菱淡淡道:“把你藏在发髻里的刀片取出来。”
浓烟一瞬间变了脸色:“姑娘,你在,在说笑吧。”
“你心里打什么歪主意我清楚,别逼我说第二遍。”
谢菱拔高声音,身上迸发出的气势将浓烟吓了一跳。
浓烟哆哆嗦嗦将发髻里的刀片取了出来,扔在地上,脸色有几分害怕,“我没想着刺杀你。”
“我知道你只是想自戕。但我劝你歇了这个心思,我说的可以拿捏你亲人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谢菱转身,捏住浓烟的脸,仔细打量她的五官。
清冷纤弱,我见犹怜,当得起倾国倾城四字。
“你这张脸,确实生得有几分姿色,若是平常男子,见了怕是连路都走不动。”
谢菱心里暗暗想,自古西施貂蝉可都是美人计的成功案例,这么一张漂亮的脸,留着日后定能派上用场。
浓烟性子刚烈,她也喜欢。
这里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世界。
女子在乱世不易,更何况生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
美貌有庇护是资源,没有庇护,那就是危险。
谢菱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打量,但没有凝视和觊觎,全是欣赏。
浓烟盯着谢菱清澈的瞳仁,纤长的睫毛,还有眼尾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红痣,不知怎么突然脸蛋发烫,整张脸跟火烧一样,“你,你不是有夫君的吗,你想干嘛!?”
谢菱微微睁大杏眼,轻咳了一声。
这孩子想哪去了。
“我想问你,若我能庇佑你和你家人平安,你可愿为我做事?我要的是心甘情愿。”
浓烟脸上划过尴尬,继而陷入了沉思。
她自年岁渐长,这张脸就带来了无尽的祸事。
母亲兄长更是被她连累到那种地步,若是真有个人能庇佑他们.......
窗外滴答滴答,狂风吹打着窗柩,竟是下了雨。
谢菱极有耐心,旋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给浓烟思考的时间。
毕竟这一答应,日后可就要为她卖命了。
当然,跟着她自是比跟着岑任生那老东西好一万倍。
磅礴大雨中,浓烟犹豫出声,“为你做事,是什么事?”
“美人计。也可以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就看你除了美貌之外,有没有其他能打动我的东西了。”
谢菱勾唇。
浓烟眨了眨眼,有几分疑惑,“美人计,你比我生得还美,为何还需要我。”
“你看我合适吗?”
谢菱生硬的跟浓烟抛了个媚眼,活像眼抽筋,逗得心情沉重的浓烟都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小小的插曲,也活泛了二人的关系。
浓烟语气不再那么疏离防备,沉了声音,“我愿意。还请姑娘兑现你的诺言,救下我的母亲兄长,庇佑我们。”
谢菱点头,“不难,顶多三日,你的母亲兄长会安安全全站到你面前。”
看着少女笃定的神情,浓烟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这一生设想过太多靠山,也许是将军,也许是世家子弟,做过不少和家人安稳生活的美梦。
但从未想过,自己的靠山,竟是一个年岁比自己还小的姑娘。
她定了定神色,一字一句道:“浓烟在此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对了,浓烟还有一事要说,浓烟对姑娘的夫君从未有过觊觎之心,一丝一毫也没有。姑娘的夫君,也从未正眼瞧过我。”
“我知道。我从未怀疑过你和他。”谢菱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些许少女才会有的神色,“他心里只有我,当然不会看别人。”
这句话,也传入了庭院内撑着伞的顾危耳中。
冷白的骨节抓紧,死死扣住伞杆。
阿菱,原来一直都信任自己。
下一刻,谢菱猛地打开门,正好落入一双深沉的黑眸中。
男人神色淡漠,动作却十分关心,只片刻,便凑到了谢菱身旁,给她披上了披风,又将宽阔的伞面罩在她头顶,挺拔身躯遮住了急来的风雨。
顾危面对着浓烟,冷冷瞥了她一眼,便再也没有看她。
浓烟瞬间感觉寒意窜上了脊梁骨。
谢菱转身道,“浓烟,你就在这个房间好好休息休息,里面有炭盆,很暖和,你带来的那些人,我会处理。”
浓烟看着男人那占有欲十足的动作,硬着头皮开口,“姑娘,我的兄长手筋被挑断了,不知你们思南可有会接筋脉的大夫。
放心,绝不会白治。我兄长不仅极擅丹青,于房梁建筑一道更是更是颇有造诣。姑娘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
“用得着用得着!”
谢菱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
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她苦苦寻觅的建筑人才,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顾危看着谢菱这还要和浓烟谈上个把时辰的神色,长臂一伸,揽住她肩膀,不由分说将她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