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对思南了解不深,不敢说话。
杨太守沉声道:“臣以为,岭南地势易守难攻,思南如今发展又好,百姓多,兵力足,是休养生息的最佳选择。”
陆寅礼也站了出来,“臣年少时游历去过岭南,确实易守难攻,叛军绝对打不进来,而且还临海,便于发展贸易。江南很好,但未临海,盐业上始终差一筹。”
皇帝望向站在一旁的于忆筹。
“国师怎么看?”
皇帝如今最信任的就是国师,认为其简直是仙人下凡来相助自己的。
于忆筹弯腰,手中拂尘一扫,垂着眉眼,一派仙风道骨的飘逸模样,“陛下可否让臣占卜一下?”
“国师请。”
于忆筹从袖中摸出龟甲,站在殿外,观了观天色后,高深莫测的说,“陛下,天意指引南方有龙气,适合修养。”
陛下当即大笑,“好好好,既然国师都这么说了,摆驾思南!”
于忆筹垂眸,“不是臣说的,是天意如此。”
于忆筹这话可没作假。
他是真的会占卜,从不敢妄言,那可是折寿的。
只不过每次说话,他都用春秋笔法混淆视听。
听者怎么想,就不关他的事了。
就如此刻,他确实占卜出了南方有龙气。
不过那抹龙气不是皇帝,而是另有其人罢了。
丞相谢伯远站了出来,忧心忡忡,“陛下,现在去会不会太仓促了,要不让官员士兵们休息休息,等雪停一会儿再做打算。”
这话一出。
百官们就有话要说了。
走了这么久,再走真要累死了。
“臣听说岭南地形崎岖,还是做长久准备吧。”
“臣也以为丞相说的在理,应多准备一番。”
…….
此话也中于忆筹等人下怀。
他们本就需要时间暗中煽动百官,迎着皇帝求问的目光,于忆筹淡声道:“可以准备一段时间。”
皇帝拍板,“行,那就等雪停了便移驾思南!”
百官散去后。
谢伯远留了下来。
“陛下,国库如今十分空虚,我想着要不求助于百姓富商,让他们助力朝廷?”
皇帝正有此意,“朕也是这样想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们住着朕的土地,喝着朕的水,吃着朕的稻谷粮食,这是他们应该的。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谢伯远点头,“臣一定会办好。”
出了皇帝书房,谢伯远两眼放光。
又可以贪污金钱粮食了。
江南富庶,他可以获得多少金银啊!
自从大半年前,丞相府库房被盗后,他就日日不得意,一想到便心绞痛。
如今几月以来,他贪污的金银,已经比当年丞相府积攒的还多。
谢伯远眼中满是得意。
想着皇帝的脸,讽刺一闪而过。
这样的人都能做皇帝?
李氏是真的完了。
等谢云烟儿子生了,也是皇帝做到头的时候了。
到时候他挟幼帝以令百官……
谢伯远越想越激动,恨不得谢云烟现在就把孩子生了。
他去了军营,点上一千精兵便出了门。
这些精兵都是他的人。
这个夜晚。
是江南百姓最难忘,也是最痛苦的一个夜晚。
哀嚎声遍野。
整个江南不得好眠。
上京来的官员全都关紧了门,唯有无奈叹息。
他们也没办法…..
谁敢撞皇帝枪口上呢?
街道上,巷子中,火光冲天,一片混乱。
只要不上交粮食的,就会被精兵毫不犹豫的杀掉。
敢隐瞒粮食金银的,也是如此。
简直比强盗还强盗。
谢伯远仿佛蝗虫过境般,将百姓一洗而空…….
邹明知道事情已经是后半夜,他外衣没披,头发未竖就出了门,急匆匆往嘈杂处跑。
待亲眼看见谢伯远指示士兵,毫不犹豫地将长刀插入一个百姓胸口,邹明直接疯魔。
他眼眶通红,浑身颤抖,厉呵道:“怎么回事!谢大人,请问你在干什么!”
谢伯远懒洋洋转身,“我在干什么?当然是帮陛下收缴物资。这些金银本来就是天家的,如今陛下遭难,他们不该相助吗?”
邹明双手颤抖,声嘶力竭的吼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些可都是无辜百姓啊!”
墙尾,一个妇女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看着自己丈夫尸体,眼神空洞。
蓦地,她抬头望向邹明。
黑漆漆的眼眶,毫无光亮。
邹明认出来了,这是西巷卖豆腐那王娘子!
以往每当自己母亲上街时,她总会递给母亲一块豆腐…….
“你是巡抚大人的母亲,巡抚大人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一块豆腐而已,老人家,你就收下吧……..”
邹明儒雅的脸变得扭曲异常,脖颈青筋毕露,厉声道:“放了她们!孤儿寡母,谢伯远,你也忍心?”
说着,冲上来便要接走那对母子。
谢伯远挑眉,使了个眼色。
立刻就有两个士兵冲了过来,对他拳打脚踢。
谢伯远声音挑衅,“邹大人,你要是在阻拦,我不保证我会做什么。”
邹明疼得浑身不能动弹,鼻青脸肿,他咳出一口鲜血。
对了,找皇上!
一定是谢伯远自作主张的,他要找皇上,找皇上……
可刚走到行宫门口,就被太监赶了出来。
等他好不容易爬进去见皇帝时,皇帝正在和妃子翻云覆雨。
他十分不耐烦的将邹明赶走了。
邹明被护卫拖走的时候,仍不死心的回头问了一句,“陛下,是你派谢伯远去的吗?”
皇帝被人搅了好事,烦得不行。
“不然呢?朕是天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让那群贱民给朕银钱,都是他们的荣幸。
你要是抗议,你这江南巡抚的位置也别做了,赶紧给我滚———”
邹明苦笑,盯着皇帝屋内价值不菲的披风,鲛纱做的窗帘,各种各样价值连城的古玩,整个人宛如疯魔。
直到被拖着甩出宫殿时,他都没回神。
他用手肘撑着,一步一步爬回了自己的茅草屋,身后拖出了长长一条血痕。
大雪纷飞,他的发上,身上都积满了雪花,宛若雪人。
邹明回到屋子,盯着被风吹得上下翻飞的茅草屋顶,咳得撕心裂肺,又哭又笑。
本来还觉得皇帝迁都很惊喜,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一个恶魔!
天下竟有如此昏君!
些许雪粒透过茅草缝隙掉落下来,打在邹明脸上,将他的心也击打得鲜血淋漓,溃不成军。
奸佞当道,主公无德,北江,早亡了!
他十几年的政治理念,忠君爱国的情怀,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当夜,几道身影悄然进了邹明的茅草屋………
然而,邹明还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