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带起兜帽,遮住半张脸庞,耶律大石恭送到门口,韩公出了大帐,踩着泥泞消失在阴雨中。
耶律大石叹口气,然后看了看满脚泥,笑道:“还好没擦这一脚泥,否则又要多擦一次。”
说着取了旁边挂着的斗笠戴上,出大帐,叫来一个亲兵备马牵马:“去中军大帐,见可汗。”
远处,五六个亲兵还在大帐周围奉命寻石填路,见耶律大石远去,其中一人放下石块道:“我想尿急,去放水。”
“你他娘的就是想偷懒吧。”
“滚滚滚…”
亲兵说着快步离开大帐,绕过一段木栅栏,避开值守卫兵。
正好这时一队值岗骑兵路过,他连忙后退几步,躲在大帐之后,直到消失在远处薄雾中,他才连忙从帐篷后出来,向着远处山坡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大营跑去。
…
完颜盈歌呆呆看着自己满是缺口,断成两半的宝剑,心中又是震惊,又是不信,还有心疼、气愤…五味陈杂。
再一看那混蛋平南王的剑,他正得意抚摸剑身,除去几处剑刃微微卷曲,毫无伤损,只要用磨刀石一磨,便能恢复如初。
夏国剑,天下三宝之一,在这王爷的宝剑面前居然不堪一击!到底是何神兵利器,完颜盈歌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你这宝剑到底从何而来!”完颜盈歌噘嘴问。
“告诉过你,王府铁匠给本王锻造的。”
刘旭这种见两人互拼刀剑半天,此时终于放心下来,虽秋日阴雨带寒,可后背居然被冷汗湿透,也惊讶道:“王府居然还有如此神匠!能锻出这样的神兵利器。”
李坏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但还是认真回答:“咳咳,此事一般人都不知道。”
刘旭还连连点头,并保证不回去胡说。
他再忍不住笑出来,连忙用喝茶掩饰过去。
哪有什么神匠,王府的钢最早出现在十八世纪的英国,数百年后的科技,工具钢级的钢铁,随便找个人来打都能打造出所谓神兵利器。
见完颜盈歌一脸心疼捧着断剑,牙齿紧咬的模样,李坏大笑,随后把手里的剑入鞘,递给她:“送你。”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陈钰和刘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向他,那边完颜盈歌也小嘴微张,凝滞不动,就这么看着他。
李坏不解:“你们怎么了?”
刘旭有些不敢相信的站起来郑重作揖,然后认真问:“王爷,如此神兵利器,王爷…王爷真要赠予公主吗?”
李坏一拍脑袋,他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这剑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要是高兴再打几万把都行,可此剑却是能轻易击败天下第一剑“夏国剑”的神兵利器,价值万金。
“哈哈哈,没事,我…还有一把。”李坏连忙笑道,然后又说:“再者我损坏了公主的宝剑,就当赔偿。”
李坏说着站起来,将剑递到完颜盈歌面前。
她一动不动,像是反应不过来,局面一度很尴尬,刘旭赶忙上前,恭敬的双手接住宝剑:“多谢王爷赐赠神兵,臣代公主接剑,此恩此德,永不相忘。”
在冷兵器时代,对于古人来说,好的铠甲和武器,就相当于另一条命,赠送神兵宝剑是天大的恩情,可李坏只是单纯觉得砍坏人家的剑,过意不去,那公主都快哭出来了,所以便拿剑赔她。
“今晚几位留在王府吃饭吧。”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多谢王爷款待…”
…
下午,阿娇换了一身好看衣服,和李坏一起陪完颜盈歌,刘旭和陈钰吃饭,吃的王府大厨严炊做的特色菜,因为送剑,这金国五公主对他态度好了许多,话也没那么冲了。
“这姑娘是谁?”饭桌上完颜盈歌指着阿娇问。
这样问在中原人看来是十分不礼貌的,阿娇都微微皱眉,李坏也不在意。谈一下午后他也大概知道这金过国公主的性格,大概就是说话直,不遮掩,有民粹思想。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倒不奇怪。
李坏一笑,拉起阿娇小手大方给他们介绍:“这位是本王正室王怜珊小娘子。”
刘旭开口夸了几句,然后像是想起什么,震惊道:“莫非是京中经常说的京城第一才女,景国宰相孙女王小姐!”
“哈哈哈,没错。”李坏得意大笑,好老婆真长面子。
刘旭连忙又恭维几句,甚至还当场说了两首阿娇几年前写的词,说是在北方游学的时候听到的,看来阿娇在文人界很有名气啊!
李坏更高兴了。
“你们汉人喜欢吟诗作词,有什么用,又不能当粮食吃。”完颜盈歌小声说。
“确实不能当饭吃,可对于吃饱饭的人来说,这可比吃饭还重要多了。”李坏回答:“若有朝一日,你们攻下辽国中东部,百姓安居乐业,人人生活充裕,你迟早会明白的。”
完颜盈歌问:“你真的…真的认为我女真会赢吗?还是说讲些好听话给我们听。”
“哈哈,你不信算了,反正十几万大军,辽国不可能长久对峙,否则军粮饷银支撑不住。
估计就这几日辽人就要出战了,大抵等秋雨停吧,秋雨停,胜负定,到时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话了。”李坏笑说。
“哼,大言不惭,还真以为你是老天爷不成,敢妄定胜负…”完颜盈歌没有回答。刘旭则举着酒杯,脸上笑容慢慢散去,也忧心忡忡。
大帐内,金丝绣图的地毯铺垫,六角金玉烛台上火光闪烁,耶律术烈跪坐案前,正看着女真战书。
他嘴角冷笑,女真人两万人也敢与他草原上的雄鹰争锋,当初蒙古人,女真人都只敢屈服在大辽之下,如今却敢跳起来触犯虎威!
他定会让这些跳梁小丑后悔莫及的!
屋外秋雨淅淅沥沥,这时亲兵进来,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耶律术烈点头,亲兵出去,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士兵进来。
这个士兵是他安插在南院大王耶律大石身边的人。
南院大王,北院大王身边都有他的人。
“有什么事?”耶律术烈问。
士兵小声道:“可汗,韩德让进了南院大王营帐。”
韩德让!
一听这三个字,耶律术烈瞬间站起来,脸色变得难看:“他们说了什么?”
“小人不得入内,只能在大帐外看着,但是他们说了足足半个时辰。很韩德让进出都故意遮住脸,但我认得出,绝对没错,现在耶律大王正向大帐这边来。”
耶律术烈瞪大眼睛,怒道:“耶律大石,他居然与韩德让那匹夫串通一气!”说着在大帐中来回踱步,呼吸越来越重,随后大声下令:“来人,传朕命令!”
…
阴雨连绵,耶律大石披了斗篷,骑着马,亲卫为他牵马,但却走得很慢,因为他还在想如何跟可汗开口。
不只可汗,就连军中众将领目前都普遍认为大辽必胜,他此时提出撤军八十里,必然会引来争议和不满,可韩公的话他听了也觉得如雷灌顶。
确实,如果直接在这和女真开战,他们人数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他们和女真对峙,扎营以廖白溪为界,中间和南边都开阔,可北方却有山阻拦。
好在只要他不提韩公,可汗就不知道这是韩公的主意,自己是南院大王,说话也有分量,到时若有人支持,可汗也需慎重考虑。
耶律大石一边想一边走,总之心中还是有六七把握的,细雨微寒,他却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