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我希望你们心里有底,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一时干净也会变脏,好不容易把自己洗得清清白白,最好不要撞击上来。
因为你们都是江州的栋梁,支撑此地之中坚,京北百姓之父母官,本王不忍心。
以后,京北诸事还要仰仗各位,也希望诸位勠力同心,与本王同饮此杯。”他说着高高举杯,众多官员连忙倒酒,然后站起来。
“干!”他声音落下,然后一饮而尽。
众多官员都站起来,跟着同饮,随后心中大石也放下。
有许多人甚至激动得抱头哭起来,因为他们都上表参过平南王,今日又被叫来宴饮,心中惴惴不安,熬到现在都快崩溃了。
一杯酒后,宴会终于空前热闹起来…
宴会通宵达旦,一杯酒后,整个江州空前团结起来。
第二天,很多地方官员离别前亲自上凸碧山庄向李坏拜别,不过这次不敢送礼了,李坏不论官职大小,一一令人招待,为他们送行,大得人心。
一旦人心团结,后方稳固,政令通行,中央调配执行就会十分迅速高效。
李坏为防范黑山贼,让各县组建快马,五人为一班,驻扎城外,一旦有黑山贼来袭,立马通报江州。
政令才下,一两天内,各个县就传来回应,都说已按照吩咐组建快马斥候,巡逻整个宁江府辖内,效率之高,前所未有。(设府的地方,往往下方是辖有好些县的,特别是大府。)
…
山庄后院,李坏研究者太行山一代的详细地图,何芊凑过来好奇的看着。
其实那天他烧毁的根本不是什么名单,就是小姑娘随手练字图画的一张纸,皇帝怎么可能会闲极无聊到给他列个名单,让他打击报复用吗?
同时,这几天他没闲着,找来参林,还有众多与黑山匪交手过的宁江府老兵,让他们描述与黑山匪交手的经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慢慢的,李坏从他们描述的蛛丝马迹之中明白过来为什么官军老是追不上黑山匪,屡屡吃瘪。
这其中有很多理由,比如黑山匪熟悉山间道路,黑山匪从小擅长爬山等等,但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黑山匪有用的是骡子!
人们常说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说的意思就是骡子跑不过马,这点在平原上很重要,确实骡子跑不过马。
但是,太行山山势高大,地形错综复杂,山里的道路很多都是在高岩崖壁上的山间小道,就有厢军骑兵追击匪寇因为太快跌入山谷摔死的惨剧。
这时候不同于平原作战,速度就不重要了。
骡子其它比马优秀的地方立马体现出来,力气比马大,耐力更好,更加能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
黑山匪用骡子穿行太行山间,根本不是靠骑它,因为山间小道,坡度大,又危险,走路和骑马速度差距不大,骑马反而更加危险。
他们是用骡子拖着辎重,粮食刀枪,晚上御寒的毛毡等物,然后赶着骡子走各种小路,那官兵自然追不上,马驮的没骡子多,耐力没骡子好,加上穷山恶水,马的适应能力没有骡子好,最大的速度优势也体现不出来,怎么可能追得上那些黑山匪…
最离奇的是很多老兵都以为那就是马,只不过跟他们的品种不同,直到李坏问了许多细节描述,然后才慢慢确认下来,那tm确实是骡子!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很快也明白过来,因为骡子虽然早就有,但其实一直在中国用得很少,反而在俄罗斯等一些环境恶劣的地区它们才大展溢彩。
直到明朝,国家重视农耕,这么一种虽速度不及马,但耐力和力气都比马好,还更好养的畜生才普及开,在重视战场用途的时代,骡子自然不被看重,一些人认错也是正常。
李坏不得不佩服黑山匪的聪明,确实,既然山间小道,速度根本施展不开,那马也就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啊!
战场冲杀,速度是第一要素,冲锋陷阵,追杀也好,逃跑也罢,都是马更优,但到了大山里,一切就不一样了,黑山匪身在其中,马上就转过弯来,所以用骡子代替马。
可在太行山脚下的宁江府,因为身在平原,官员也好,将士也好,心里根本没转过弯来,没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差距…
这些固化的思想也造成很多损失,众多人殒命,有时候不得不感慨,思想观念的转变,才是第一战斗力。
明白这事后,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给新军买骡子!
耶律大石抬头,看天色差不多,他挥手叫来传令兵,下令所有人停下休息,几个传令兵得令骑马开始分头奔跑,从队伍这头到那头,快马也需要半个时辰。
他在心中想,等他们到达上京,等这支几十万的大军加入战斗,整个战局将逆转,明年春天,大辽存亡将成定数,他要尽快联系在南京的韩德让,然后联手击败女真,将那些小人赶尽杀绝!
耶律大石心中有些悲戚,回想起几个月前的战斗,如果当时可汗听从韩德让的建议,就不会落到如今下场,哪怕他没听,其实也还有机会…越是想起之前的战斗,他就越是不甘。
耶律术烈只要再坚持半刻…只要半刻,韩德让就能绕到女真人背后,一旦合围,腹背受敌,女真人再勇猛也没用!
可就因为那懦夫害怕,他的中军撤退了,他一退,北院大王战死,左军几乎被追杀殆尽,数万捍卫国家的契丹勇士战死沙场,辽国大地血流成河,中京丢失,女真兵临上京城下,全国各部契丹开始不服,蠢蠢欲动…
一切的一切,只因那懦夫后退了,早半刻后退了!
他连半刻都坚持不住,他怕死成那样,他根本不配成为可汗!
耶律大石在心中想到,不远处,他的随从已经开始为他扎下大营,并将奶酒送到他手中,准备生火烤肉。
他喝了一大口,昏暗草原上,远方沉甸甸的天空与雪白地面相接,夜色与大地挤压暮光,流出一抹浩瀚橘红,像巨大天神之眼,俯视大地,拉出他长长的影子…
他早已不为可汗而战,这样的冬天,只有想到那为他打伞的坚强公主,在黑暗中无声流泪的公主,他才能找到一丝暖意,如果她的奶奶还在,辽国就不会是如今这样。
萧太后执政期间,是大辽的巅峰,耶律大石怀念那时候的辽国,如今她不在了,但她的亲孙女还在,为魏国公主而战,耶律大石心中告诫自己。
就在这时候,远处匆匆冲过来两道黑影,影子越来越近,慢慢的他看清是两个骑着马的人,马儿已经口吐白沫,其中一个在他前方百步的地方摔下马,没了声息,连他的马也没走几步轰然倒在地上,在积雪中拖出长长沟壑。
怎么回事…他皱眉,心跳微微加速,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另外一个来到他面前,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有气无力的说道:“大王,女真人…女真人围攻上京!女真围攻上京…”
说完就掉下马,躺在雪地中,不一会儿就传来鼾声。
耶律大石愣住一小会儿,短暂又格外漫长,脑海中无数东西闪过,他都来不及抓住,待到回神,他有些摇摇欲坠,努力抓紧冰冷的缰绳,然后大声道:“来人!传令,集结所有骑兵!集结所有骑兵!”
他沙哑着急的嘶吼回荡在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