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洪昭思索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多谢王爷提醒。”
随后,他又说到:“王爷可知道,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大石,还有辽国新帝耶律惇派使发来文书,说只要景国帮助他们击退金人,以后辽国世世代代臣服景国,向景国缴纳岁贡。”
“还有这事?”李坏讶异,这几天去上朝,他一直神游天外,因为新军不出征,也没他什么事,他只要操心京北转运使的分内之事就行,所以大事都没怎么关心。
“千真万确,老臣也没想过辽国有朝一日居然会服软,当初冢大将军打过南京城他们都没服软。”杨洪昭感叹。
李坏摇头:“现在服软有什么用,他们要是早点,在金人攻下上京之前就来服软,皇上还有可能出兵,如今辽国打到这步田地,不过是块摆在案桌上的肥肉,谁都想咬一口。”
随即,他又皱眉道:“不过…这个耶律大石要小心,此人不是善茬。”
“耶律大石…”杨洪昭念着这个名字,默默记在心中。
南京城,开春后更加忙碌了些,过往行人百姓络绎不绝,几条饥肠辘辘的野狗躺在墙角,对来往行人虎视眈眈,可人都吃不饱的时候,何况是狗?
墙角水沟里泡着发白的尸体,没人理会,都是好奇张望几眼,然后行色匆匆走开,这种事见怪不怪,谁会在乎。
直到被耶律大石看见:“找人清理一下吧。”他无奈道,几个卫兵不愿意,但还是领命了,现阶段没有人手和精力管理这些。
金国已经开始进攻西京道,城中人心惶惶,每天从西面随快马而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金人依旧势如破竹,西京道东北部各州县纷纷头想金人投降。
耶律大石痛骂那些软蛋,可也毫无办法,如今固守南京就是他最后的胜算。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城中烧杀抢掠,抢夺子女的事情时常会发生,人心惶惶,士气低下,他每天都如履薄冰。
对外,要提防金国,对内,要防止军民顶不住发生哗变。
完颜乌骨乃用心歹毒,他怀柔的对待所有辽国叛徒,导致如今他们的处境被动。
耶律大石一边巡查,一边监督城防情况,他不希望有任何疏漏。
正当他亲自巡视时,有人匆匆来汇报道:“大王,去景国的使者回来了。”
耶律大石一听,立即道:“走,回去!”
…
皇宫设在南京正中府衙,虽换了牌匾,但也只是临时的,别说皇城,就是上京的府衙也差远了。
他匆匆进门,后院中侍从铺设好今辇地毯,十几个侍女站立两侧,使得本就不大的庭院显得更加拥挤。
他们的新皇帝,年轻的耶律惇正高作金玉镶制的黑檀木椅上。
耶律大石微微皱眉,他向新可汗提议过,危急时刻,应以身作则,处处从简,以军事为重,不能浪费钱帛,但显然…小可汗没有听进去。
想了想还是算了,十几个侍女,这些金银珍宝,虽然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毕竟他是可汗。
耶律大石单膝跪地:“拜见可汗,听说去景国使者回来了。”
耶律惇点头:“景国人太狂妄了,他们不只回绝我们,还准备出兵和金国夹攻我们!”
耶律大石皱眉,看向旁边的使者。
使者连忙点头:“是的大王,每个景国人都知道,他们的大军已经集结,从京城附近的禁军,到边关他们皇帝没说,但我特意在街上打听的,我会说汉话。”
“你确实没听错?”耶律大石又问一遍。
使者再次点头。
耶律大石仿佛瞬间全身失去力量,他呆呆看向四周,抬起手,却找不到可以抓住的地方,一时间居然有种无力感。
金人近在咫尺,景国又要出兵,难道这是上天注定吗。
“可汗,老臣有些不舒服,我想回去休息…”他轻声道,感觉有些有气无力。
前两天,金人再次派使者给他带来耶律雅里公主的手镯,证明他们确实抓住了公主,并且再次向他保证,只要他投降,就能受封异姓王,并且将让金国长皇子完颜亮迎娶公主。
他当场杀了金人使者。
耶律惇可汗点点头:“那你早点回去。”然后他又补充:“对了,大石叔,城南大营的军队暂时由本可汗接手,我已经跟你手下的潇达说好了。”
耶律大石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耶律惇就道:“朕如今也是可汗,手里怎么能没有亲卫大军呢。”
他语塞说不出话,城南大营在南京城正面,驻扎的都是韩德让将军留下的精锐,当初能与金人精锐交手而占据上风的也只有这些人,而现在……
小可汗似乎没错,但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凄凉,只能叹气道:“可汗至少应该…先跟老臣说一声。”
“朕才是可汗。”耶律惇道,“对了,北面诸州不安全,我怕金人会趁机来犯,我想让将军离开南京,到北面驻防,堤防金人。”
“臣…听从可汗调遣。”耶律大石无奈道,心中凄凉无以复加。
…
“开春后进军一直顺利,西京道好几个州县直接降我天军。”军中大帐,完颜乌骨乃高兴道,“话说回来,盈歌怎么还没回来。”
旁边用刀插着烤肉的完颜宗弼道:“哥你别担心,侄女的本事你又不会不知道。”
“我就是怕她有本事,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完颜乌骨乃大笑,笑了几声就剧烈咳嗽起来,连忙扶住案边,去年接连征战,他其实因为颠簸奔波,加上风餐露宿受寒,生了好几次病,但因为战事不能停下。
没想今年开春,气候变化,又有病起的征兆。
完颜宗弼向来粗枝大叶,也没注意到兄长不适,只是一边烤肉一边道:“哥,我跟你说,千万别听那姓刘的胡说八道。
等收拾完辽国,我们接着收拾景国,我早就听说南方平坦肥沃,我大金的军队,还没打过一次败仗呢,辽国不是问题,景国当然也不是!”
完颜宗弼放开手,发现手心已经因为咳嗽染成红色,他连忙拿过手帕擦去,然后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懂什么,你打起仗来我放心,没人打得过你,可要是想事情,你就是十个脑袋也没刘先生想得多。”
完颜宗弼不服气的道:“就他?就那又老又弱的汉人,有本事让他披挂打仗去!”
“你呀…”完颜乌骨乃好笑摇摇头,他知道自己这个好兄弟的性子,也不生气,只是到:“你知道我大金国士兵的粮食是怎么来的吗?”
“抢辽人的,从东京运来的呗。”
完颜乌骨乃认真的说:“从辽国缴获的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大批粮食是从高丽人,渡海经商的景人手里买的,还有一些是从西夏弄来的。
景国人卖给我们的粮食,价格是去年的三倍以上,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完颜宗弼摇头。
“意思是再打下去,我们就要没吃的了,必须让士兵回归耕种畜牧,不然等到冬天没吃的,军队就要哗变。”完颜乌骨乃意味深长的道:“刘先生让给景国南京及其以南两州,看起来是示好,其实是让他们互相耗,互相打,反正我们已经没余力去打南京了,不能让辽国有喘息机会。
对于景国,大量最后的抵抗力量汇聚在南京,辽国国祚最后的壁垒,南京也会成为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我们就坐山观虎斗,看他们打个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