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随和敬公主出嫁,嬿婉却留了下来。
几天后,嬿婉被封为答应的消息从养心殿传出。
消息传到咸福宫时,沈滢刚刚搬入咸福宫正殿,她没有改变里面的布置。她想若是哪日慧贤皇贵妃回来看她们呢,她那么爱操心,一定放心不下她跟七阿哥。
嬿婉在殿门处踌躇许久,最后还是茉心反复请她才进来。
多年未见,她长高了,也更漂亮了。略施脂粉,清丽又略带娇艳的一张脸,雅致得仿佛夏日亭亭玉立的嫩荷。她站在不远处,婉约如画。
“主儿。”她上前几步,作势要下跪。
沈滢急着起身扶起她,“你我同为妃妾,怎可行跪礼?怪我一时忙于别的,没有跟你和景心好好说说话。”
嬿婉摇了摇头,眉眼间的笑意很浅,“宫中接二连三大事不断,谁也无法预料。”
沈滢见她眉宇之处似有忧色,故而问道:“可是在长春宫待得不开心吗?”
嬿婉沉默地摇头。
“那是家中有事?那会儿在圆明园托信使给你捎的银子收到了吗?”
“我都攒着,您牵挂着我跟景心姐姐,我们一切都好。”嬿婉犹豫不决,语气也慢慢的,“您不怪我吗?”
单看她的模样,分明就是有心事。按理来说她在长春宫不会受人欺负才是,沈滢试探着说:“怪你做甚?我只是担心这条路你会走得很艰难。”
嬿婉感受着对方双手的温度,心底也慢慢松快了些,“艰难与否,总归是要走这一遭。万幸皇上赐我住在永寿宫,与咸福宫相距不远,我可以随时来看您。”
茉心送走嬿婉,回来若有所思,“魏答应有心事,娘娘若不放心,不如细查一番。”
沈滢看着宫门处消失的人影,思索片刻后点点头,“莲心跟素练不方便进宫,让双喜去找赵一泰问问。”
养心殿内,皇上同样满脑疑惑,他看着面前站立的傅恒,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上达尔罕亲王送来的请罪折子,“依你的意思,这位博尔济吉特格格发疯很不寻常,似有幕后黑手作祟?”
傅恒已沉稳许多,他恭敬地回道:“是,微臣顺着线索查到南域时,忽然断得不留痕迹。”
皇上向后靠着龙椅,只觉得面前仿佛有一张大网,“达尔罕未必敢耍这手段,你核实了吗?”
“回皇上,微臣暗自留下查过达尔罕亲王,并未发现异常。不过此事倒让臣想起之前京城散布的流言,若是同一人所为,那背后势力不容小觑。”
皇上深吸了口气,他微眯着眼,眼神似兵刃般锋利,“既然来找死,那朕就成全他们。过些日子便是万寿节,入宫祝祷祈福的僧人中是不是有南域那边儿的?”
傅恒神色冷凝,急道:“皇上三思,若南域那边果真有问题,那您此举岂非太过冒险。”
皇上摆摆手,指腹划过达尔罕亲王的请罪书,强烈的压迫感慢慢散开。
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何许人也!
万寿节前夕,娴嫔乌拉那拉氏连升三级,晋为皇贵妃,位同副后,协理六宫。
翊坤宫俨然一派热闹之景,庆贺、巴结者踏破了门槛。
与此同时的,来自南域的安吉波桑携一众弟子浩浩荡荡地入紫禁城。他们暂住于延春阁修行祝祷,为皇室祈福。
这位安吉波桑不到四十,已是当地极有名望的得道高僧。据说在平定四川藏族大小金川时,叛军头领曾挟持安吉波桑,欲利用其身份蛊惑民众投靠叛军。岂知安吉大师临危不乱,视死如归,与朝廷军队里应外合,重创叛军。
此战过后,安吉波桑之名更是如雷贯耳,成为当地人信仰的精神支柱。
诸如此类的传闻数不胜数,沈滢斜倚在软榻边,嗑着瓜子饶有兴趣地听着。
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安吉大师,沈滢越听越觉得这人就是个道行颇深的神棍。
但其他人不这么认为,不少嫔妃亲自前往延春阁拜会大师,祈求大师赐福。
这种情形下,嘉妃身边的贞淑很快便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安吉大师除了赠予皇贵妃一卷手抄经书之外,还有一串七宝串珠。奴婢瞧得真真的,错不了。”贞淑见四下无人,继续道,“安吉大师说皇贵妃近期恐有劫数,此物可辟邪。”
嘉妃好容易将八阿哥哄睡,眼底满是倦意,“若光明正大,何须背着人相赠?本宫瞧着安吉大师容貌清俊,怕不是存了什么心思吧?”
贞淑自玉氏而来,对佛学这些不是很懂,“经书倒也罢了,手串乃私密之物,轻易不可相赠,何况还是外男!奴婢总觉得此事不太对劲。”
“你派人继续盯着翊坤宫,本宫得好好想想,该送皇贵妃一份什么大礼。”
因祝祷之事,皇宫中的守卫比往日更多了些。深夜的翊坤宫,褪去了白日的喧闹,寂静得有些诡异。宫人们守在殿外昏昏欲睡,仿佛一切都很平静。
正殿内室,如懿悄然下床,她拉开妆台抽屉,取出那本手写经书。复而回到床榻上,掖好帷幔,确保不留一丝缝隙后,她才悄然点起一盏灯,再次打开阅览。
安吉大师的字行云流水般飘逸,颇有洒脱之风。
如懿展开长长的经卷,指尖从最左列的第一个字,慢慢向右下方划过,把这些字连起来,默默地念着:“今得偿所愿……吾来见之……若愿合作……派人冷宫告知。”
因是从左往右,与书写顺序相反,故而如懿看了几遍才发觉。
她深吸了口气,想起身在冷宫时吉嫔口中的那名太监说起的话。可这安吉波桑与宫中有何关系,为何会知道这些?
如懿觉得心底忐忑,手指冰凉。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又或者他们选择她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如懿的手指在满是字的经书上摩挲,心底愈发觉得不安。
就在嘉妃死死盯着翊坤宫时,皇上同样也收到了七宝串珠的消息,他没有嘉妃那般顾忌,只是微微思索了片刻,便招来御前侍卫,暗自吩咐了几句。
次日晚上,翊坤宫出现了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