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丧钟敲响之后，宗亲们陆陆续续的赶往皇宫，除了死了的几个官员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在了，虽是狼狈倒也免得奔波之苦。
二皇子李泽与三皇子李振在宫门前相遇，两人互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一道进了宫。
叛乱虽然平息，但仍有许多事情要忙，左正一与陈呁闲在一旁，大事情全权由李胤在安排。
十七皇子李沛屁颠屁颠跟在李胤身后，满目都是对他的敬仰。
看着左正一等人那悠闲的样子，李沛忍不住低声道：“皇兄，不是说咱们南下么？宫中的事儿他们怎么没出声？还有如今在宫中的大军，我瞧着好似过半都是他们的人，他们会不会卸磨杀驴？”
李沛今年不过十四，说成熟不成熟，说单纯不单纯的年纪。
李胤对他印象不错，便低声道：“我们与他们的目的其实是一致的，便是兵不血刃，解决姬氏与李氏两家的恩怨，眼下这天下还是姓李，办的又是父皇的丧事，他们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指手画脚。”
李沛闻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他仍旧有些不死心的低声道：“皇兄，咱们真的就这么让出半壁江山南撤么？”
李胤闻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李沛见状顿时低了头，没有再问，那神情多少有些落寞和不知所措。
李胤瞧着他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年岁也不小了，留在宫中，整日与那些人厮混，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过两日搬去太子府，跟在孤身边吧。”
李沛闻言猛然抬了头，与他相似的凤眸里，满是光亮。
他生怕李胤反悔，连确认的话都没敢说，只忙不迭的点头道：“好，我后日便去！”
李胤说的过两日，不过也就是个概数，但李沛这般积极，让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便点了点头道：“好。”
李沛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就连看左正一和陈呁都变的顺眼起来。
此时，二皇子李泽与三皇子李振到了，二人脚步踉跄，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哭着喊着朝龙床而去：“父皇！父皇您还正值壮年，怎么就丢下儿臣先走了？”
他们这一嚎，算是正式拉开了国丧的序幕。
宗亲们陆陆续续也到了，整个皇宫哭声一片。
人齐之后，约莫哭了一个时辰，这才渐渐停了下来，宗人府的宗人令，依着规矩开口道：“陛下临终之前，可有遗诏？”
二十万大军进城，皇宫又四处着火，这么大的动静，这些人怎么可能不知？
不过是一个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话音落下，李泽率先开口道：“不管父皇有没有遗诏，皇兄乃是太子，理当有他继任大统。”
三皇子李振立刻跟着表态：“二皇兄说的极是，皇兄继位，乃是名正言顺之事。”
李胤看着两人轻哼了一声：“你们这会儿倒是积极了。”
李泽与李振垂了垂眼眸，没有说话。
宗人令轻咳了一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恳请太子殿下继位！”
此言一出，众人乌泱泱跪了一地，叩首朗声道：“恳请太子殿下继位！”
李胤闻言挑了挑眉：“这可是你们求的孤，往后可莫要后悔了。”
听得这话，众人眉头齐齐一跳，心头皆打起了鼓，但事实上他们说什么是什么态度，压根左右不了大局，也只得佯装没听见，依着规矩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这一声万岁，一切都尘埃落定。
李胤忙的脱不开身，楚烟与他即便在一个屋檐下，也没空说上几句话。
而且平阳王府怎么着都是外臣，一直留下也于理不合，虽然如今也没什么礼可言的。
听闻她要走，李胤腻腻歪歪的拉着她的手不放。
楚烟轻拍了他一下，开口道：“二十万大军还留在宫里，吃住都是问题，总得有个解决之法，更何况你没看见么？我们不走，左正一便不走，左正一不走，那些官员也不走，难道就一直这么僵持着？”
李胤转身在一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饮了一口，轻叹了口气道：“不过是在等我给他一个交代罢了。”
“迟早都是要给的。”楚烟来到他身边，开口道：“趁着人都在，将这事儿给定了吧。”
李胤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将她抱住，埋首在她胸前，闷闷的道：“半壁江山都要丢在我的手里。”
楚烟能够理解他的心情，若是让她将一半家产送人，她心头也是不好受的。
更何况，左正一要的，或许不止半壁江山。
李胤倒也没沉闷太久，不一会儿便松开她，深深吸了口气，朝张穹道：“传左正一、陈呁，顺道将平阳王夫妇，以及宁王与母后请来。”
张穹躬身道：“是。”
片刻之后，众人齐聚南书房。
李胤开门见山，看向左正一道：“姬家打算何时撤兵？”
左正一没说话，只是转而朝陈呁道：“少主有何打算？”
陈呁闻言微微一愣，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朝李胤道：“什么都没谈妥，姬家要如何撤兵？”
宁王闻言顿时有些不耐烦：“不都已经答应，李氏撤回南方，与你们划江而治了么？还需要谈什么？”
“口说无凭。”陈呁冷声道：“更何况，你们也没说何时撤。”
宁王有些恼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胤儿都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宗亲，难道还会变卦不成？”
陈呁闻言轻笑：“李氏若真是君子一诺，言出必行，姬家又怎么会受百年之苦？”
“行了行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平阳王不耐烦的开口道：“你们到底是来商量的，还是来吵架的？若真的谁都不信谁，干脆还是打一架，打个天翻地覆，生灵涂炭外族入侵！”
此言一出，宁王与陈呁都闭了嘴。
李胤看着陈呁与左正一道：“所有人都已经两日未曾合过眼，你们当真要一直这般耗着？李氏已经答应南下，便不会食言。但你们也应该清楚，南下不是明儿个就能动身的事情，先让你们的人撤回去。”
“想要我们撤走可以。”
陈呁看着他淡淡道：“南下之事我们也可以等，甚至我们可以等到你登基，等到你安排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