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央有一块空地,那刺客就被绑在那里,浑身浴血,几乎成了个血人。
一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锋利刑具,满是冰冷、血腥和暴力的味道,寻常人只需看上一眼,就会两股战战,腿脚发麻。
“九千岁到!”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夜空,看守地牢,甚至是地牢中压根还看不到那袭黑红锦袍的太监们,闻声便皆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头束乌冠,神态慵懒的男人缓缓走近,听着那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所有太监都把头压的更低,几乎要把自己藏进地底去,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前方弓着腰提灯的小太监,在到达光亮处后,就退到了一边。
裴蘅慢条斯理伸出手,就有人递上了类似于手套的物品,他施施然将套在无名指和小指上的金属雕花护甲一一取下,另一个侍立的小太监立马上前恭恭敬敬接过。
小太监并不敢用自己的手指直接触碰护甲,而是捧着一方洁白手帕,将那银色镂空点缀黑色花纹的护甲包在其中,小心存放。
裴蘅这才将自己如白玉雕琢的修长手指伸进手套,而后五指张合调整了一下。
裴蘅眉头微微挑起,红色的唇上扬,带着媚人之态的眉宇间自带一股狠戾气息,像是一把镶嵌满宝石,精致无比却淬了剧毒的匕首,让人不寒而栗。
裴蘅缓缓来到那刺客的身侧。
他戴着手套的手一把抓住刺客头顶散落着,又因血液浸染有些擀毡的头发,强使刺客抬起了头。
裴蘅浑然没在意那粘腻腥臭,只是轻笑着开口:
“听说阁下骨头很硬嘛……”
满脸血迹的刺客睁开一双暴凸且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通红、充斥着刻骨铭心的仇恨,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你恨本座?”
“为什么?”
裴蘅松开手,歪了歪头,那双眸子里竟出现了一抹纯然的疑惑,似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刺客被激怒,咬牙切齿道:“……阉贼!!”
“胆子挺大呀。”
裴蘅嗤笑了一声,一手钳住刺客下颌,另一只手伸向一侧,立马就有人递过来一把锋锐的匕首过来。
他手指一勾,短匕就在他手心转了一圈,而后被他抵在刺客下巴,刃口直接划破了那人的皮肤,鲜红血珠立时渗了出来,掺杂在其他旧的、暗红色的血痕中,有些显眼。
“敢骂本座,想死吗?”
裴蘅身为宦官,却生了一张阴而不柔的精致容颜,容貌远胜寻常女子。
此时他嘴角勾着笑,却没有一点点温度,反而阴厉凉薄,晦暝悚艳。
那刺客即使恨他入骨,此时也忍不住颤了一下。
裴蘅凤眸微眯,莞尔道:“你竟然还会怕本座?”
“是谁派你来的?”
刺客咬牙不说话。
裴蘅一下捏紧了他的下颌,刚才只是抵在刺客下颌的匕首倏然向下,划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刀尖止于咽喉。
刺客被他喜怒无常的态度惊慑,竟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就只有喉咙还在无意识发出恐惧到极点的含混声音。
裴蘅将刀尖刺入他咽喉些许,微微凑近,红唇挑起,“本座还以为你不怕死呢。”
刺客眼底全是被点明后恼羞成怒的恨,他剧烈挣扎,发出含糊的嘶哑声音,“阉贼祸国!!裴阉当诛!!死我一人,还有千万人!!”
“裴阉”一词出口,裴蘅就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其实并不明显,但其他一直提心吊胆关注着这边情况的太监皆是耳聪目明,听到后身体一颤,都不敢抬头。
“哦,原来你不怕死啊?”
裴蘅看着他,就像是艳丽无比的蜘蛛,在看在蛛网上垂死挣扎的猎物,他嘴角噙着笑,无比享受这种折磨人的快感。
“你不怕死,那你家中人怕不怕?”
闻言,男人双眼几乎暴凸出眼眶,眼球上的血丝更加明显,他剧烈挣扎,“裴蘅!你不得好死!!”
他的声音很是喑哑刺耳,在裴蘅耳边炸响,不禁让他皱了皱眉。
裴蘅将匕首又刺入了一些,看刺客哆嗦着流血闭嘴,他才满意地放开了人,万分嫌恶地将匕首远远丢开。
而后就有小太监上前帮他脱下沾满了粘稠血液的手套,还有人捧上了一盆洒满了花瓣的清水。
裴蘅神色自然地将其实没有沾到一丝血的双手浸入水中,任由漂浮的花瓣将手掩盖,再抬起时,骨感又漂亮的手便沾染了些许水珠,极具美感。
旁边递出托盘,上方是一方雪白丝帕。
裴蘅细致地擦过自己每一根手指,而后顺手将帕子砸在了刺客脸上,食指抵了下下颌,莞然一笑。
“看好他。”
“明日将他亲族也尽数抓起来,他一日不说幕后之人,便一日杀一人。”
裴蘅说起杀人的时候,面上还带着笑,但下一瞬他又收起了面上笑容,凤眸冷如寒冰,“堵住他的嘴,别让他死了。”
咬舌自尽了,就不好玩了。
……
夜色瞑瞑,祝白芍有惊无险地避开一波又一波的羽林军护卫,悄无声息摸向视野里的红色箭头处。
裴蘅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他在宫中见到皇后都不用行礼,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尊称为九千岁。
他的住处自然是与其他太监不同。
他独自居住在一座巍峨、峻丽的宫殿内,朱檐碧甍,雕梁画栋,廊檐之上的八角宫灯,晕出一圈圈光辉。
因着之前刺杀一事,裴蘅身边的护卫一度增多过,但如今他身处相对安全的深宫,自然又挥退了那些人。
只有廊檐下灯笼光亮处,有几个太监站岗,个个默然无声,却不时挤眉弄眼地“说悄悄话”。
祝白芍隐在灯笼照不到的黑暗中,身子俯低,打量着廊檐下的几个小太监,再看看他们身后的宫殿,不由蹙了蹙眉。
这不好进啊。
再扭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旁边有一幢五层角楼,从那边应该可以跃上宫殿二楼。
心中制定好行动路线,祝白芍就摸了过去,蹑手蹑脚上了角楼,瞅准时机,便动作轻盈地跃了过去,细微到不可察的瓦片碰撞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