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上出现了喜庆的红,穿着吉服的殷无月,和一眼也望不到尽头的迎亲队伍。
“你忘了吗?我们是拜了天地的正式夫妻啊。”
殷无月表情发生了细微变化,像是回忆起了成婚那天,他眸中现出一抹柔情。
但祝白芍并没有看水镜里锣鼓喧天的喜庆场面,她微垂着眸子,一身霜雪冷寂。
“即使是幻境,这些回忆却也都是真的,是我们两人切实经历过的。”
强横的威压下空间被锁定,空气变得粘稠,祝白芍和昭青、宗主三人都难以移动。
殷无月终于到了祝白芍面前,他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温柔地细细抚着,从精致的下巴到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又一路向上,触碰到了她密密卷卷的纤长睫毛。
祝白芍紧紧闭上了眼,看他一眼都成了他不可奢求的念想。
殷无月内心一阵刺痛。
“我早就被那个会像普通人般蹲在凡人跟前,不用居高临下的角度,而是面对面,坦诚地和凡人平视的年轻剑修惊艳,甚至想过,若是我曾经遇到过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是就不会修魔……”
“娘子,你也是真为我心动过的……”
男人阴冷沙哑声调褪成一阵不急不缓的语气,有些无力,徒增几分假意美好的氛围,像是惹了娘子生气正想尽办法去哄的小郎君。
可是无论他说什么,祝白芍依旧闭紧了双眼不愿看他。
殷无月苍白精致的手指描绘着女子的每一寸模样,然后食指抬起了她面庞,轻轻的吻了上去。
他那份不知所起,却又激烈到难以自控的感情终于有了支点,他舌尖缓慢又极有耐心地探索着。
“想起来了吗?我们曾无数次如此……”
祝白芍咬紧了牙关,殷无月却用手钳制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启唇。
一个吻慢慢变得鲜血淋漓。
宗主早就不知所措,非礼勿视地闭上了眼。
而昭青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祝白芍被别的男人亲吻,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挣断,四分五裂,嗡嗡巨响。
“姐姐!”
昭青瞪着血红的眸子,表情狰狞,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只是殷无月在他周身布下了一层结界,他血泪交织的嘶吼半点不为外界所知。
他不顾损毁灵骨,透支身体全部灵力倾泻在焦尾剑之上,一道刺眼光芒撞在殷无月为他布置的结界上。
吐信的青蛇剑灵也露出了两颗锋锐毒牙,狠狠咬在了结界之上,一瞬寂静,而后就是清脆的碎裂声。
结界出现了裂纹,三段竹节组成的焦尾剑身也被崩裂,那条喜欢盘踞在昭青手腕上的蛇灵化作了一抹流光,伤痕累累的回到了崩裂的剑中。
这样巨大的动静,终于引起了殷无月的注意。
他也终于肯施舍给祝白芍以外的人一个目光。
昭青身上的衣衫几乎成了红衣,他费了极大力气打碎结界,那双眼睛中极少见的出现如此强烈的仇恨情绪。
殷无月心想,这眼神,还真是似曾相识啊。
曾经的自己,将所有背叛者、欺辱者杀死前,似乎也有过这样的眼神。
他那时候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强大起来,一定要渡劫飞升,成为所有人不敢欺辱的存在。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殷无月嘴边的笑弧却越发深刻,他本就容貌出色,露出这种疯魔般的阴暗神情,不仅不骇人,还带着一股摄魂夺魄的怪异魅力。
昭青把破损的焦尾剑收起,不管不顾地就冲向殷无月,他绝不能忍受祝白芍被人这样对待。
可他下意识已经忘了,自己同样也是不堪的饥鹰饿虎,觊觎着天上的月。
宗主拦住昭青,不让他无脑送死。
他们正对峙间,一直紧闭着眸子的祝白芍睁开了眼,她将自己的舌尖咬破,点点混杂着精纯灵力的精血血珠被她送进了殷无月口中。
殷无月尝到了这丝带着灵力的腥甜血腥气,他体内和灵力完全不对付的魔气也沸腾起来,带着疯狂侵蚀欲望,开始循着灵力来源进发。
被魔气侵蚀的下场有多惨,她不是没见过,还如此做,她这是宁愿毁了自己,也不和他亲近?!
殷无月猛地反应过来,伸手把祝白芍推开的瞬间,无边的黑气从他身上涌现,压抑疯狂至极。
不远处,祝白芍用手指轻轻擦去嘴角的血丝,目光淡漠地看着殷无月重新收敛身上魔气。
失去部分精血的女子看上去越发苍白了,整个人就像一幅只有黑白两色的水墨画,往日鲜红的泪痣和唇色在今日也都显得格外黯淡。
“你就这么讨厌我?”
殷无月压根形容不出自己此时的心境,他觉得自己分神念跟着体验过不同人的生活经历,看惯了各种生离死别,却都没有自己亲自体验的“爱”来的刻骨铭心。
祝白芍看看神态疯魔的殷无月,再看看遍体鳞伤,眉眼执拗的昭青,她眉头渐渐皱起,“你们是不是误判了对我的感情?你们这样执着于我,究竟是执念还是爱?”
“不是,我是真的一直深爱姐姐……”
昭青被宗主搀扶着,后者用灵力缓缓为他治疗身体的损伤,生怕刚刚他透支的那一击为他留下隐患。
“要不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看?”
殷无月嘴角噙着阴冷狂肆的笑,一只手更是呈爪状,放在了自己心房前,指尖陷入血肉,寸寸向下。
鲜血在他玄色的衣衫上并不显眼,血腥味越发浓重。
他似乎真的打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看看。
就算他这样做了,祝白芍也是神情漠然平静,“师父曾告诉我,爱是男女之间最诚挚赤诚的情感,无关内敛或豪放,只要两个人相爱,那就会逐渐让彼此变成更好的模样……”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浑身浴血的两人,又垂眸看了眼自己,像是在想两个人的感情是爱情,那三个人的感情又叫什么?
又像是在想,三个人如今都是遍体鳞伤,这又算什么?
她摇了摇头,“如果我们之间存在爱,那我们怎么又会被爱折磨成这个样子?”
“这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