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先帝崩,德妃逃,丞相亡,新君被先帝将羽翼剥夺得几乎光了,怎么看,都是英国公占尽优势。
只要稳扎稳打,便是未来数十年的富贵荣华!
“老爷,萧相公来访。”
正说着,一句话就让众人登时色变。
而更让他们无所适从的还在后面,萧凤山竟不顾门客的劝阻,直接走了进来,当场将来不及躲起来的大臣们当面撞了个正着。
萧凤山却也没多说,目光扫过这些局促不安的大臣,而后朝着吕如松淡淡一笑,“英国公,借一步说话?”
这番极其凌厉但又不至于过火的恰到好处的霸道,让原本坐镇主场的吕如松心头压力陡增,更别提那些被当面撞见的大臣。
吕如松伸手一让,带着萧凤山去了一处水榭。
而那些大臣们才带着心头厚重的阴霾和余悸匆匆离开,不知道今夜还能不能睡得着。
到水榭中坐下,英国公已经恢复了淡定,他挥退左右,看着萧凤山,缓缓道:“萧相公此来,有何贵干?”
萧凤山平静道:“在下是为了今日城中流言而来。”
英国公微微眯眼,萧凤山却伸手一按,“请英国公先听我说几句话。”
“第一,此事是真的,但是陛下主动。”
“第二,此流言是有心人炮制,意图离间英国公与陛下。”
“第三,陛下封了临江郡王为皇太弟,履行了当初的诺言。”
“第四,英国公对淑妃并无多喜爱,否则当年也不会送她入宫以求恩宠。”
吕如松面色猛变,但萧凤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第五,在利益面前,一个已经失去了作用的女人不应该成为左右大局的关键。”
“第六,朝廷不会再请英国公挂帅出征,麾下三万兵马,朝廷只会征召两万,拱卫京师的重任依旧要劳烦英国公。”
“第七,英国公素来知兵,请帮忙推举一个平叛主帅,以尽快平叛,安定政局。”
“第八,如果胶东郡王打过来,我们都得死。”
说完之后,他看着英国公,目光幽深而冷峻,“我话讲完,英国公是赞成还是反对?”
流云天香阁,灯火尽流光。
柔蜂浪蝶时时舞,乳燕娇莺处处啼。
行走其中,仿佛在经历一场从眼睛到鼻子,从耳朵到触感的全面诱惑,很难有人能够抵挡。
南城一霸吕瘦虎在小厮的引导下,两个护卫的陪同下,摇摇晃晃地穿过回廊,手上不老实地左摸一把,右掏一下,惹来偶遇的姑娘们阵阵笑骂娇嗔的同时,整个人也变得愈发亢奋,步履愈发虚浮。
当他来到自己熟悉的屋子,一把推开门,瞧见屋里正虚怀若谷等着他的美娇娘,登时发出几声很反派的笑声,大步上前,朝着那边扑了过去。
而两个护卫识趣地帮忙关上了房门,然后守在门外。
此刻的屋中,吕一的眼神却陡然一变,一派清明,再无半分先前的醉态。
.......
中京无宵禁,后半夜,吕一衣衫不整一脸满足地从流云天香阁出来,在护卫的陪同下,骑上马,回了南城的老窝。
他醉醺醺地撑在马上,看似散漫的眼神却时刻留意着身后可能的尾巴。
回了老窝,不多时,他便换了一身行头,从后门直接翻墙过院,去了密道之中。
密道里,德妃、夏景昀、苏元尚、冯秀云都在其中,陈富贵警惕地看着门口,瞧见是吕一才松了口气。
“娘娘、公子,这是近些日子最新的情报。我手底下的,青楼里的,我都整理到一起了。”
吕一将自己刚刚抄写出来的信息递了上去。
德妃温柔地点了点头,“辛苦了。”
吕一连忙躬身,连称不敢。
夏景昀默默看了一遍,将其递给德妃,而后又给苏元尚、冯秀云都看了一遍。
冯秀云看完,蛾眉蹙起,“连续两次出手设计,都没能成功,这可如何是好?”
苏元尚摇头感慨,“萧凤山果然并非易与之辈,连续两次力挽狂澜,若非是他,我们估计都已经成功让皇帝失德,英国公离心了。”
德妃回想着方才看过的那些林林总总的消息,轻声道:“也不尽然,今日萧凤山亲自去了英国公府,显然意识到了形势严峻,不得不亲自出马,说明我们给他的压力已经很大了。他也一定给出了一定的承诺才能安抚英国公,英国公本身就比他们的实力强大,这样一来,双方之间的矛盾,便更有可能激化。”
“可是,这就不符合高阳所说的速胜之论了。等到他们这样慢慢闹将起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苏元尚既疑惑且担忧,眉宇间弥漫着忧愁。
夏景昀看着众人的样子,脑子里却莫名想到了以前听过的一个段子:
【扶桑队三球大胜难掩颓势,华夏队一球小负尽显锋芒】
这种被群嘲的阿Q式标题,此刻却莫名有些契合他们当下的处境。
朝局看似尚且安稳,但逼得萧凤山都亲自去找英国公灭火了,早就已经失了从容,有些疲于奔命之象。
那些被抛出来的消息,终究不会如蜻蜓点水,归于平静,而是会在人心之中掀起涟漪。
反观他们,只是略施小计,还有许多底牌并未打出来呢!
想到这儿,他笑看着众人,“别急,我们本身也没奢求能一击致命,现在我们就像是在给他们上绞索,第一步套上脖子,第二步慢慢收紧,现在的他们看似还安然无恙,只是因为我们还没动用最后的手段。”
“最后的手段?”冯秀云秀眉挑出疑惑的形状。
夏景昀笑着道:“你们该不会以为,皇权之争,我们只用躲在这密道里面,弄几个阴谋,就能让皇帝乖乖下台,将皇位拱手相让吧?”
众人愕然,吕一挠了挠头,“我以为公子是想用我蓄养的那些死士呢。”
夏景昀白了他一眼,“你那才多少人。”
德妃也反应了过来,或者说她一直就疑惑着,但没好驳了夏景昀面子,故而一直没提出来,“你准备找谁?这京中有兵权之人,除了姜玉虎还有谁是你完全能够信任的?”
夏景昀看着德妃,“阿姊还记得我刚入京的时候吗?”
德妃睫毛轻轻颤了颤,神色露出回忆和思索,旋即美眸中光彩闪耀,“你是说岳平武?”
夏景昀点了点头,德妃露出了恍然又满意的笑容。
冯秀云有些疑惑,“岳平武是谁啊?”
苏元尚也从记忆中找出这个人的生平,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公子进京之后第一次大事,就是和陛下默契配合,从英国公手中生抢下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岗位,这个岗位,掌握着军中绝大部分中下层军官的任免考核。”
他看着冯秀云,轻轻说出三个字,“中护军。”
他轻轻摇头,心头忍不住升起一种因果循环的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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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平武这些日子很平静。
仿佛外界那翻了天的大事,对他而言,并无半分波澜。
他的眼里,似乎只有他的官位,只有他的前程。
以至于他手下不少人都对其颇有微词,但岳平武完全不在意。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当回到自己的房间,自打陛下驾崩的消息传来,他便日日沉默地擦拭着一杆枪。
那是他在升任中护军将军的时候,陛下亲手赐给他的。
他甚至还记得当时陛下对他说的话,“岳卿,望你持此枪,为朕涤荡军中,扫不良之风,除害群之马,擢贤良之将,正大夏之威!”
“臣必将竭诚以报,不负陛下厚望!”
但是,才不到一年,陛下就为奸人所害。
长枪仍在,斯人已逝。
他握了握枪身,感受着它的沉重和坚韧,长长地呼出一口郁结的气。
笃笃笃!
敲门声轻轻响起。
岳平武缓缓将长枪放在枪架上,转身恢复了平静,“进。”
“将军,凤阳公遣人求见。”
岳平武眉头一皱,本想下意识拒绝,但想着秦家平日也会做些军需生意,估计是这些破事,而且秦家势力不小,不好贸然得罪,想了一下,便开口道:“让他进来。”
很快,秦家一个心腹管事便走了进来,“岳将军。小人奉家主之命,特奉上请柬一封,我家家主在鸣玉楼设宴,欲请将军赏光。”
岳平武眉头皱得更紧,“岳某与你家家主素无交际,这是何意?”
那管事笑着道:“将军也知我秦家以商为重,生意嘛,总是一来二去便熟了,若只做熟人生意,秦家如何能将家业做得那般大。我家家主亲自设宴,当有好事相商,还望岳将军不吝赏光。”
岳平武打开请柬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岳某会准时前去。”
“多谢将军。小人告辞。”
......
翌日,傍晚。
岳平武从衙门出来,回家换了便服,接着就骑马去了鸣玉楼。
他一向坦荡,也觉得这顿饭无需隐藏什么。
鸣玉楼门口,早有管事亲自迎接,然后将其请上了顶楼的包厢。
因为鸣玉楼每一层的楼道都是专用的,他并没有遇上旁人。
但当他走进那个雅致奢华的房间中,看着坐在桌旁的人,神色却猛地变了。
“岳将军,请坐。”
夏景昀微笑着伸手一让。
岳平武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坐了下来,看着夏景昀,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你胆子也太大了!”
夏景昀不置可否,“当日与岳将军只是一面之缘,没想到岳将军竟还记得在下。”
岳平武感慨了一句,“中京城有几人不认识你!”
夏景昀平静道:“如今中京城还认识我的,恐怕就已经不多了,岳将军算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