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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眼前高大的城门,大梁景王薛绎心情并没有太多的复杂。
对他而言,边关就是一个遥远而虚幻的概念,什么生死厮杀,什么一寸山河一寸血,他懂,但却没有什么明确的感触,更别提什么伤怀。
他只是在想,这么大一座关城,烈阳关守将是怎么能把他给丢了的!
城门缓缓打开,他打马而进。
曾经他的到来,算是视察,如今他的到来,却成了来访。
换了某些伤春悲秋的人或许还会生出许多物是人非的感慨,但薛绎没有,他在史书上看多了兴亡,同时自知登基无望的他,对朝局从来都是一种抽离的俯瞰,一城一地之得失罢了,激动个啥啊!
至于昨日薛文律等人所提醒的那些,他更是几乎都已经全然抛诸脑后了。
哪有那么玄乎,本王好歹也是从皇子的虎狼狐狸堆里杀出来的,就是谈些并不那么重要的小事,用得着谨小慎微?
当队伍在对方的迎接下进入城中,驶过那空荡的街头,停在了城主府前,他洒然走出马车,贵气从容且高傲的皇子派头拿捏得十足。
眼前,一个穿着南朝官服的官员恭敬道:“敢问可是大梁景王殿下?”
景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嗯了一声,“你就是此番与本王谈判之人?你叫何名?”
没有预想中【说出吾名,吓汝一跳】的回应,对方只是恭敬地笑着,“景王殿下误会了,下官只是迎宾,我朝大人正在正堂相候,您里面请。”
景王出师不利,轻哼一声,脚下不动,“两国邦交,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吗?”
那南朝官员也只好陪着笑,“殿下,真不是我朝大人有意怠慢,他是确有要事!”
景王身后的北梁敌烈麻都司也就是礼部官员当即怒斥,“他奉旨而来,还有比两国邦交更大的事情吗!”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快步从中走出,他穿着紫袍,带着官帽,来到北梁众人面前,“对不住对不住。本官方才正在写字,一时忘我,差点误了正事。”
他看着薛绎,搓着手,“这位想必就是大梁景王殿下吧!本官本以为镇南王世子已经是不凡,没想到还能见到景王殿下这样的皇子,大梁陛下真是太客气了!”
景王和身后众人也都懵了,这么恭敬的吗?
但是,这搓手的架势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啊!
“来来来,诸位里面请。”
一起走进正堂,白云边指着堂中还未撤下的笔墨纸砚,“景王殿下您看,本官真没骗你,这墨都还没干呢!”
景王瞥了一眼,“贵使这是在作诗?”
白云边连连点头,像是忽然记起般一拍脑袋,“对啊,素闻景王殿下雅好诗书,替在下指点一二?”
景王想着借机打压一下对方也是不错的,便矜持地迈着步子,来到桌前,目光投向案几之上的墨字,登时面色一变。
【月黑雁飞高,胡王夜遁逃。立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白云边一脸笑容,“景王殿下,您觉得这首诗,这幅字如何?”
景王抬头看着白云边,脸色一沉,“两国和谈,你上来就行此挑衅羞辱之事!是何道理!”
白云边一脸无辜,“这不都是真切发生过的事情吗?本官说一下事实怎么能算羞辱呢?你看当初镇南王世子到中京,本官说他爹被姜玉虎撵得到处乱跑,人家也没说是羞辱啊?”
景王高傲的神色中带着被挑衅的怒意,一甩袖子冷冷道:“你若是这个态度,那也不用谈了!”
白云边闻言却压根没半分害怕,懒洋洋地朝椅子上一坐,“不谈就不谈了,你走出这个房门,就别想再见到我!你走一个试试?”
景王的脚步登时顿住,迟疑在原地。
看着北梁众人尴尬的模样,白云边重新站起,笑着道:“这就对了嘛,咱们有事说事嘛!殿下又不受宠,这任性而为,万一坏了大事,惹了贵国陛下生气,那可怎生是好?”
跟在景王身后的北梁礼部官员当即反驳,“胡说!景王殿下乃是陛下爱子,此番才得以交托重任,恐怕这位大人是推己及人,以为谁都像贵国和你一样了吧?”
没曾想白云边却很正经地嗯了一声,“这倒是,本官虽然才华傲世,壮志凌云,但在朝中的确是个年纪轻轻的普通人,比不得景王殿下这等天潢贵胄。”
这话一出,北梁官员愣了。
这就跟几个人一桌吃饭,一人想装逼说你什么档次就跟我一桌吃饭,结果被人回怼说你都特么跟我一桌吃饭了,还装个毛线啊!
白云边越是这么坦然地承认自己的不行,就越让自吹自擂的他们显得尴尬。
景王缓缓定了定神,找到了白云边言语中的漏洞,开口道:“素闻南朝状元郎、建宁侯夏景昀才高绝世,阁下莫非就是建宁侯当面?”
白云边半点不害臊,一脸理所当然道:“本官与他不相上下,不分伯仲。”
景王抽了抽嘴角,“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本官,淮安侯,御史中丞,白云边!”
......
两日之后,景王失魂落魄地走出城主府,一脸麻木地登上了马车。
坐在北归的车厢中,他终于认同了薛文律当初的告诫。
但为时已晚。
精神抖擞、心满意足的白云边,同样踏上了南下的归程。
随着二人的离开,一个消息也随着南北两朝的官方确认而传遍天下。
一个月之后的正月二十,南北两朝的正式使团就将在烈阳关中举行正式和谈。
一时间,天下兵戈顿止,暗流汹涌。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横亘在两朝边境上的那座雄关。
那里的决定,将直接影响着他们无数族群、无数人的命运。
但不少的大夏人,尤其是中京城的人,是个例外。
在关注烈阳关和谈之前,他们还有个期盼已久的热闹要看。
建宁侯,终于要成亲了。
那场绝对盛大异常的婚礼,已经用近乎满城的飘红,向世人提醒着它的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