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图里面的都不过是画出来的人,哪里能当真,”雨林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走吧,我们回到篝火边去。”
“好,”南音点了点头,也不想过多的追问,以免引起雨林的警觉,“我在我身上发现了一个荷包,不知道是不是有线索。”
“里面有什么?”雨林凑到南音身边。
“里面倒是只有一些香草,上面绣了一个‘郭’字,还有一只凤凰,”南音将荷包递给雨林看了看,“很有可能与我们的身份有关,不过我也一时没看出来什么。”
“单有一个郭字还是无从推测,”雨林想了想,“我们还是先回到篝火边上去吧。”
两个人拿着打好的水,绕过沙丘,果然看到了一支驼队在此扎营。背靠沙丘,七八只骆驼围成半圈,身上盖着毛毡,形成一堵挡风保暖的墙。
“公主,你们怎么去了这样久,”一个正在给骆驼喂水的男子走了过来,满脸沟壑,五十多岁的模样,接过两人手中的水袋,“今日难得宿在水边,我拿了肉干出来,让葛勒正在煮汤。”
南音和雨林对望了一眼,这老年男子口中唤着公主,这倒是奇了,哪国的公主会孤身深入大漠?不过这却不能直接问,还得旁敲侧击去了解眼下的情况。
篝火旁边一名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正专心看着火,想必就是老年男子口中的葛勒,他见到南音二人回来,忙给她们递过来碗盘,盘中还没有食物,只有一块灰白色的石头,南音知道这是岩盐。
“凤娘,这汤我是照着你教的方法煮的,马上就好了,”葛勒对南音说道,“阿爹说之后几日都没有更好的营地了,今晚要多吃些。”
“葛勒,把胡饼贴上,”老年男子走了过来,将几张撕开的烤馕递给葛勒,自己也坐到火堆边上,“我刚才看了看天空,约摸几日后会有大风暴,明日还是要抓紧赶路。”
“好嘞,”葛勒伸手去掀起锅盖,那看似烧得滚烫的铁锅,他却没事一样抓在手里,将饼子贴到锅壁上,眉头也没有皱一下,“那今天就把剩下的胡饼都烤了吧。”
南音和雨林打量着这父子俩,两个人都皮肤黝黑,父亲的身上还缠着绷带,似乎今日受过伤,儿子葛勒的脸庞虽然稚嫩,却也身材健硕,看起来身怀武艺。
不过因为还弄不清几个人具体的身份,两人都没有贸然开口,只是学着葛勒的样子,将岩盐在石碗中摩擦,这样等会将食物盛入碗中,就会有咸味儿。
“公主,您说那范希朝是否可靠?”老年男子看向南音,眉头紧锁,满面愁容,“也不知道如今执宜的情况如何……”
“阿爹,阿哥已经到了灵州,如今哪里还有回头的可能!”葛勒站起身来,“哼,吐蕃欺人太甚,我朱邪葛勒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南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原先就觉得葛勒的名字有些熟悉,听到此处心中豁然,对这父子俩的身份有了确认。
“葛勒小小年纪就如此骁勇,不愧是朱邪家的儿子,”南音夸赞道,“尽忠将军也不必忧心,我大唐必定会善待沙陀部。”
“凤娘说的极是,”雨林的反应也是极快,马上就接过话来,“我灵盐军本就善战,有了执宜将军加入定然是战无不胜。”
“有公主一言,我便放心了,”老年男子似乎松了一口气,“只是大约再走五日便可到达龟兹(qiūcí)了,公主可决定好了?”
“龟兹……”雨林转过头去看了南音一眼,见她对着自己微微点头,“都已经到了这里,当然要继续走下去。”
“好,既然公主有所决断,我父子二人便是拼死也会护送公主前往,”老年男子点头道,“可以吃了,今夜都多吃一些,好好休息。”
葛勒给每人盛了一大碗肉汤,泡着胡饼,其实味道不怎么样,尤其是之前南音和雨林刚刚在敦煌吃饱了美食,这肉干煮的汤泡上干巴巴的饼子,只有一点咸味儿,真是味同嚼蜡。
但是按照他们的说法,明天开始就没有适合扎营的地方了,必须要补充好体力,也只得硬着头皮吃了。吃完饭之后,父子俩搭了一顶简易帐篷让南音两人休息,他们俩则在露天的篝火边守着骆驼。
关于父子两人的身份,南音和雨林都已经心知肚明了,他们是沙陀族人,姓朱邪。沙陀族在诸胡族最称劲勇,是最善战的一个部族。
最开始沙陀依附吐蕃,被置于甘州(今甘肃张掖),吐蕃每有战事,皆以沙陀部为前锋,战无不胜。后回纥攻吐蕃,取占凉州(今甘肃武威),吐蕃怀疑沙陀暗通回纥,欲将其部族迁去更为蛮荒之地。
沙陀酋长名朱邪尽忠,他有两个儿子,分别为朱邪执宜与朱邪葛勒,父子三人在吐蕃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决定归附大唐。
史书记载,“朱邪尽忠叛于吐蕃,率其部落三万人沿乌德鞬山向东,行三日后,吐蕃追兵至,与沙陀战数百次,尽忠战死,士卒死者甚多。”
至元和三年(808年)朱邪执宜率骑兵三千,护送着部落剩下的一万人至灵州投降。时任灵介盐节度使范希朝出城迎之,置之盐州(今陕西定边),并以买牛羊相赠,保持沙陀的游牧习俗。
当时的皇帝唐宪宗诏置阴山府,任命朱邪执宜为兵马使。不久,朱邪葛勒又率领部落七百人来灵州投奔兄长,被诏以为阴山府都督。从此,灵盐军势比以往更强,征讨皆胜。
而很显然的,根据朱邪父子的对话就能知道,如今正是朱邪执宜投降灵州的808年。在这一年,龟兹城被吐蕃攻破,安西军全军覆没,大唐安西都护府撤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