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砚,收回你的话,你还能踏进我家的门。”
秦旭双手环胸,隐隐闻到一股子火药味。
傅时砚:“怎么了,万年老二。”
最后那四个字说的又慢又有力。
秦旭额角一抽抽的,眼神里仿佛有杀气。
季秋裳适时地打断了这场无聊的对峙:“砚哥,你跟秦先生认识啊。”
傅时砚抬手揽着人的腰:“当然认识,毕竟小学六年,初中三年,他就一直都是老二。”
秦旭:“傅时砚,你够了啊,别太过分,小心我将你上学时候的糗事全告诉你老婆。”
傅时砚适时地闭嘴,只是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秦越听见两个人认识,高高兴兴地凑过来:“原来哥哥跟姐夫认识啊,这可太巧了,要不然一起吃饭吧,我哥哥手艺可好了。”
这孩子像个销售一样,生怕不能将他哥的厨艺给推销出去。
秦旭刚想拒绝,傅时砚就一点不客气地应下了,主要被那声姐夫给取悦了,这小屁孩还挺会来事。
“刚好饿了,不客气。”
秦越乐滋滋:“哥,快点快点,我都饿了。”
秦旭看着这傻弟弟几眼,又扫过看热闹的傅时砚,最终败下阵来,挽起袖子往厨房走过去。
秦越:“姐夫喝什么,喝茶还是喝咖啡。”
傅时砚看到一旁放着的杯子:“这是你的?”
这话问的季秋裳。
季秋裳嗯了一声,傅时砚顺手拿过杯子:“我喝这个就行。”
比起秦旭,秦越兴奋极了:“我最近天天被关在家里做卷子,经纪人不让我出门,我哥也不让我出门,可没闷死我。”
季秋裳看着一旁做了一半的语文卷子,推过去:“也没几个月就高考了,你基础还行,但是想要拿到稍微理想一点的名次,还差了点,继续做吧。”
秦越耳朵一下子耷拉下来:“命苦。”
季秋裳看的好笑,这小孩还挺逗的。
秦越:“姐姐,你别笑了,我哥说了,高考考不好,以后就不让我演戏了。”
季秋裳:“为什么,你演技挺不错。”
秦越:“你也这么觉得是吧,我可喜欢演戏了,但我哥说什么我还太年轻,要多想想别的可能。”
季秋裳大概明白这个意思,看他哥这个样子,家里肯定是不缺钱的,娱乐圈鱼龙混杂,秦越又这么一个傻白甜,毫无防备的性子,难免吃亏。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
傅时砚大概跟秦旭确实很熟,虽然之前没听他提过,但他不是那种会随便在别人家蹭饭的。
想来应该是很铁的关系。
没多久,饭菜就好了,三荤两素一汤,从卖相来看就很不错。
傅时砚点评:“秦老二,要是哪天你公司开不下去了,当个厨子也有出路,我可以聘请你。”
秦旭皮笑肉不笑:“你要是混不下去了,去当补课老师也行,我也可以聘你。”
餐桌氛围很奇怪,季秋裳跟秦越面对面坐着,气氛良好,有说有笑。
傅时砚对面是秦旭,两人说一句呛一句,谁也不服谁,看的季秋裳大开眼界。
秦旭:“傅家是真的不行了,一顿饭还要到我这里蹭。”
傅时砚:“你要怎么认为也行,反正靠的近,以后饭菜就劳烦你包了。”
秦旭:“你就不能要点脸,你老婆还在呢?”
傅时砚:“那你记得准备两个人的。”
秦旭:“这么久没见,你这脸皮倒是比以前厚了。”
傅时砚:“过奖,跟你比还差点。”
季秋裳是看出来了,这俩人大概天生气场相冲,反正就不能好好聊个天。
秦旭说到最后,都懒得搭理他:“老爷子身体怎么样?”
傅时砚停顿了一下,没回答。
秦旭嗤笑一声:“有什么好瞒的,现在京市谁不知道傅老爷子进医院了,外面盯着傅家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傅时砚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眼眸下垂,似乎并不在意这种事情。
秦旭:“我可是听说了,那外面那些好弟弟都还挺孝顺的,尤其是有个叫……叫什么来着,什么文的,他手底下有些活儿跟本家关系比较紧,别人可都说,你这是被私生子给挤下去了。”
傅时砚笑了一声:“别人怎么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旭:“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怕傅家这点家业落在别人手里啊。”
傅时砚:“我要是靠着傅家,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秦旭无声地笑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拽,那些人挤破头想要争夺的东西,怎么在你眼里就跟不值钱一样。”
傅时砚站起身,拿过一旁的外套穿上:“本来就不值钱,谢谢你今天的招待,我就先走了。”
季秋裳刚给秦越检查完一套卷子,估了个分,想要达到预期的效果,够呛。
“我过两天就要回海城了,这样吧,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拍照片发给我,我有空就给你分析分析。”
她看秦越越看越觉得跟小傻子一样,大概所有的天赋全都用在了演戏上。
秦越两眼放光:“姐姐真的可以吗?”
季秋裳:“可以的。”
秦旭皱了皱眉头:“我就不能教你?还有,遇到问题先学会自己思考。”
秦越撇了撇嘴:“你忙起来的时候,十天八天我都见不到人,而且你讲题的方式真的是太差劲了,根本听不懂。”
秦旭:……
傅时砚:“还是弟弟比较实诚,不过我老婆讲题要收费的,秦总,这账就记你头上。”
秦旭冷脸赶人:“吃饱了赶紧回去,不招待了。”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傅时砚举着一把很大的伞,将季秋裳给裹在怀里。
季秋裳想到两个人小学生斗鸡一样的场面,就很想笑:“那个秦旭,你跟他关系应该挺不错的吧。”
傅时砚否认:“谁跟他关系好了。”
季秋裳不揭穿他,只是看着外面的雨,缩了缩脖子:“砚哥,我想回去了。”
虽然才出来两天,可她已经开始想念她的小屋子了。
自从被人跟踪监视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她的小屋子住了。
傅时砚:“明天爷爷转到普通病房,我们就回去。”
季秋裳:“好。”
但两个人怎么都没想到,半夜的时候,老爷子病情突然恶化,又送进了抢救室。
傅时砚接到医院的消息,并没有打算吵醒季秋裳,但季秋裳还是醒了,飞快地收拾了一下,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在医院门口碰上了一脸疲惫的傅君霖。
抢救室的灯还亮着。
“怎么回事?”
手术室门口有人守着,值班的护士过来说明情况。
心梗术后最容易出现的后遗症,心脏破裂,之前状况一直都很不错,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恶化了。
医院只通知了他们两个人,但傅家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到了,显然也是派人在这边守着的,一有什么动静,大家都知道。
手术室外的长廊里很快站满了人,除了太小的孩子,别的人都到了。
深夜的手术室让人不安,也让彼此的目光都满含深意,在得到医生确切的消息之前,大家都很安静,偶有交流的声音都放的很低。
大家并没有等多久,手术室的灯光就熄灭了,医生从里面出来,看着周围这一圈的人,摇摇头。
老爷子,没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傅君凯作为大儿子自然是要主持大局的,但他除了吃喝嫖赌,其他地方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缩在一旁不出头,整个一扶不起的阿斗。
还是傅君鸿跟医生去接洽,来安排后续的事情。
走廊里原本很安静,也不知道是谁低低地啜泣了一声,随即哭喊声接踵而来,有叫爸爸的,有叫爷爷的,有叫外公的,嘈杂声交织成一片。
傅时砚一动不动,扣着季秋裳的手却是有些僵硬。
季秋裳抱住他的手臂,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傅时砚转过头,表情很稳,只是开口的时候,嗓音却是带着一点嘶哑:“我没事。”
老爷子固然讨厌,可没有老爷子就没有今天的傅时砚。
当初他父母不管他,是老爷子将人接到身边照顾的,就冲着这份恩情,傅时砚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那种抱头痛哭的事情,他是怎么都做不来的。
原本回去的计划被耽搁,这下子一时是走不了了,季秋裳要跟着他一起参加爷爷的葬礼。
老爷子生前就交代过,他的遗嘱都在律师那边,会在葬礼结束后宣布遗嘱。
傅老爷子去世,影响颇深,不光只是傅家的问题,整个京市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参加了,葬礼办的非常隆重。
季秋裳不了解这些风俗习惯,全程都跟着傅时砚,对方太忙的时候,也会让人守着她,身后随时有两个保镖存在。
季秋裳不傻,傅老爷子走了,傅家内部的斗争才刚刚开始,就算有遗嘱存在,也难保不会有人生出什么坏心思。
她是傅时砚的软肋,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要给傅时砚添麻烦,直到一切事情尘埃落定。
这几天,京市还一直都在下小雨,温度偏低。
季秋裳原本是穿的黑色的大衣,临出门前还是被傅时砚压着换了一件羽绒服,虽然不需要他们干什么,但要忙的事情太多,日夜颠倒的,她这两天嗓子有些疼,夜里还会短暂咳嗽几声。
在她看来问题不大。
老爷子的丧礼前后总共进行了三天,这三天迎来送往的,傅家人在外人看来还是一团和气的。
但今天是宣布遗嘱的日子。
明面上大家客气的很,可背地里每个人的动静都不小,除了老爷子那些不能动的,该抢的都分的差不多了。
傅时砚一出门就遇到了三叔傅君鸿。
老爷子总共就三个儿子,大儿子傅君凯,小儿子傅君霖,作为中间的那个,傅君鸿向来不怎么起眼,但这次葬礼,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操持,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态度。
毕竟两个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没什么威胁,顶多分点遗产。
比起傅家家主这个位置,这点钱实在不算什么。
傅时砚除了老爷子,向来不跟别人低头,但傅家也没谁不长眼地要去惹他,两个人相视虚伪一笑,分别朝着老宅最大的会客厅过去。
遗嘱早就公证过的,不可能被篡改,倒是不用担心律师被买通。
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直系的,旁支的,乱七八糟的,还有好多季秋裳从来没有见过的生面孔,这些人都是跟傅家沾亲带故的。
季秋裳扫过全场,最后停留在了律师的身上。
律师是老爷子专用的律师,四十多岁,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笔直的身体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倒是一点也没有畏惧感。
傅时砚带着人坐下:“等遗嘱宣布结束,咱们今天晚上就回去。”
按理说,遗嘱宣布结束,他应该还需要留在这里处理后续的事宜才是。
季秋裳眼神疑惑,傅时砚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轻轻笑了一声:“没什么好处理的,不过就是走个形式。”
很快,傅时砚就知道了,这个走个形式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别的遗产全都做了处理,两个女儿得到了一笔,傅君凯也得到了一笔,名下有公司,有经营的产业,只要他不作,好好运作,这辈子富贵还是能维持下去的。
然后众人最期待的环节就出现了,傅家家主的位置落在了傅君霖的身上。
傅时砚面无表情,傅君鸿满脸地不可置信,隔着一段距离跟傅敬文对视了一眼,然而得了继承权的傅君霖本人,面色却是不太好看。
他就坐在傅时砚的旁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爸这么打算了。”
傅时砚:“恭喜啊,五叔,加油。”
傅君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恭喜个屁。”
傅家人人觊觎的家主之位压根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哪有傅君鸿想象的那么美,什么坐拥傅家万贯家财。
傅君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早就知道这事儿,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提醒。”
这样他也有机会到老头子面前去卖卖惨,显得自己毫无用处,然后继续当一个甩手纨绔。
从始至终,在他心里,这个家主的位置都是傅时砚的,他从来没有疑心过老头子会另做他选,而且是落在自己的头上。
傅时砚笑而不语,要是这货知道这个建议是他给老爷子提的,傅君霖大概能当场从位置上蹦起来,追着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