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的心悬了起来,控制不住全身发抖。
那张照片的角度,让她莫名感觉有双阴暗的眼睛,在角落里盯着她和陆爸爸陆妈妈。
害怕至极,她发消息的手颤个不停:【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许刺激我妈!】
【我说了我很好奇。所以——做个选择吧。】
对面回消息说:【打掉孩子,否则我就把真相告诉她。想保住哪个,你自己选吧。】
发完这条消息,不管陆念说什么,对面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给对方打电话,系统反复提示是空号。
冰冷的系统音,更增加几分恐怖的气息。
她多希望这是个恶作剧,但她更清楚,这是个奢望。
有能耐拍到这样的照片,知道她的隐秘,还这么快知道她怀孕,这样手段的人找她开玩笑的可能性极低。
她不敢赌。
陆妈妈知道真相,一定会受不了发疯的。
她承受不起害死陆妈妈的罪责。
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陆念轻轻摸了摸小腹,绝望痛苦,不知道该向谁倾诉。
怎么办?
一个是养育她多年,把她当成精神支撑的陆妈妈。
一个是她才刚刚坦然接受,满怀期待、血脉相连的宝宝。
到底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她抖得不成样子,旁边的安柚子看到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念念,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你你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手足无措,她甚至不敢碰触。
总感觉此刻的陆念脆弱得像是一尊玻璃美人,一点力道就能彻底摧毁她。
“大呼小叫什么?”
训斥声传来,琳达不满:“没看到霍总在吗?”
霍司州。
眼睫颤了颤,陆念本能抬眼。
男人修长的身形站在走廊,浓睫下的黑眸又冷又寒,像是深不见底的古井。
平静无波,蕴藏着吞噬一切的危险。
犹如溺水中的人看到希望,陆念嘴唇蠕动,正要开口。
就见他目光在短暂停驻后,冷淡挪开。
“按照公司制度办,不要浪费时间。”
冷漠吩咐完,他大步离开,没再看一眼。
琳达更得意了,丢下一句:“这次就算了,下次还敢这样,奖金别要了。”
“念念生病了啊。”
安柚子忍不住道:“她看起来很难受……”
“这里是公司,不是医院。”
琳达冷笑:“难受就请假看病,在公司大呼小叫什么?已经体谅她给她转岗,还这么矫情。当自己是豌豆公主呢?不想干了回家当家庭主妇,病怏怏给谁看?”
“念念是孕妇,她又不想这样。”安柚子生气。
“公司上下怀孕生子的员工那么多,就她最娇贵。”
琳达不屑:“没有贵妇的命,得了贵妇的病。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坚持不了,嫁人等男人养吧!”
“我没事。”
抓着安柚子的手,陆念红着眼睛,强忍泪意:“琳达姐放心,不会耽误工作。”
安柚子想劝,她摇摇头。
“我没关系。”
琳达的话冷酷没人情味,但也是现实。
公司本就不是讲人情的地方。
陆念感觉浑身发冷,不断回想霍司州冷漠离开的模样,心脏在回忆中反复被切割。
*
探望完陆爸爸,陆念去了陆妈妈的病房。
这些年,陆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撞墙后状态更差。
在医院白色的背景下,这个瘦脱相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像是一口气就能吹走。
陆念走过去,帮她整理被角,看着她脸上的纹路,眼圈通红。
“妈妈,我该怎么办?”
贴着陆妈妈的掌心,陆念心如刀绞。
孩子和养母,她该怎么选?
又或者说,她早就有了选择。
“阿年?”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陆妈妈看着她小声喊:“是阿年来看妈妈了吗?是妈妈的乖儿子吗?”
“是我。”
眨去泪意,陆念寄出笑容:“妈,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儿子,妈妈梦到你被人拐走了。”
脸上带着惊恐,陆妈妈死死抓住她的手:“阿年,妈妈的宝贝儿子。你是妈妈的命根儿,没有你妈妈也不活了……不要离开妈妈,不要离开我……”
“妈,妈你别怕。”
眼见陆妈妈又要发疯,陆念忙把人报到怀里,酸涩道:“我不会离开你的。你看看,我好好的,都长大了。”
“对,对对对,我的阿年已经长大了,还在霍氏那样的大公司工作,可出息啦。”
陆妈妈恍惚着,手指碰到她鼻尖的小痣,眼神才稍稍清明。
“我儿子好得很,以后还要结婚生子的。我的阿年,我的阿年长大了,我不能死,我还要照顾阿年的孩子呢。”
听着她的呢喃,陆念的鼻尖一酸。
不敢说话,她咬着舌头把脸埋在陆妈妈瘦得硌人的肩膀上,泪水无声无息没入病号服,留下一小团潮湿。
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母亲呢?
*
“你说什么?”
纪青澜震惊:“你不是说要养大这个孩子吗?怎么突然就不想要了?”
他还记得她提起孩子时候,脸上幸福柔和的笑意。
甚至不惜求到他面前。
这才多久,就改变主意了?
“是我跟这个孩子没有缘分。”
强忍住泪意,陆念的手盖在小腹上,轻声说:“我不配做母亲……宝宝下次,肯定能投胎找个很好很好的妈妈。”
而不是她这样的烂人。
她能怎么办呢?
陆妈妈受不了刺激了。
孩子毕竟还没成型,她没办法为了孩子对陆妈妈视而不见。
她只能做个狠心的母亲。
心口生疼,从收到消息后她就没有好好睡过觉,东西也吃不下,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无比。
“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跟我说。”
纪青澜皱眉:“陆念,不要冲动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陆念想露出个苦笑,牵了牵嘴角 ,怎么都做不到。
没有谁能够帮到她。
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对方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她拥有的一切。
她不敢违抗。
“青澜,谢谢你。但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吸入的空气里仿佛布满了细针,强忍着五脏六腑的痛苦,陆念轻声说:“我……不要这个孩子了。”
每个字,都像是闪着寒光的刀,吐出口的一瞬间,狠狠扎在她的心脏上。
自虐般,陆念重复了一遍,说:“我不要他了。所以,麻烦你帮忙给我安排手术,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