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住心脏,心像是被四分五裂的当场隔开。
“这叫生死蛊。”
少女徐徐笑开,眼底漾起笑意,嗓音柔软得像是很好商量的样子。
“蛊母与我契约,生死与共,若是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生死蛊……
那股刺痛感在她声音落下后,渐渐淡去。
随后,他不再感受到一丝疼痛。
“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顿了顿,道:“我救了你,可你想杀我,农夫与蛇的道理你懂吧。我这般做,也只是为了保护我自己。”
他侧目看她,“既然知道我危险,为什么还要救我?”
她咬了咬唇,有点心虚,“我看你身上有点小钱,出手救了你,拿你点钱票当酬劳,不过分吧?”
“……”
闻泱沉默了。
“你转过身去,我要更衣。”
她晃神,马上说:“好。”
见她飞快转过身去,又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眼睛,闻泱这才快速的把她拿过来的衣裳穿上。
有点小,但好歹不是衣不蔽体了。
“穿好了吗?”
少女的声音弱弱的传来了。
“嗯。”
“那我能转过身吗?”
“嗯。”
她转过身,看到师傅那一套白色衣裳穿在他身上,倒穿出了几分儒雅。
只是衣裳似乎不大合身,稍显小了些。
“其实……无论男子女子,无论壮年或者年长,即使赤身在我面前,我也只当是需要救治的病人而已。”
她想努力缓解他的尴尬,“方才的事,你不必介怀。”
他淡漠的瞥了她一眼,“我没有介怀,你不必一再提起这事。”
这件事是他杀手生涯中的污点。
盛柠柠抿了抿唇,笑了笑,“好,那我不提。我给你熬了药,你等下喝点哦。”
闻泱默了默,没吭声。
盛柠柠似乎识破他内心想法,“你放心,我不会下毒的。再说你体内毒血淤留,毒素已经够多了,根本不用我出手。”
他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我下的生死蛊只是为了保护我自己,只要你不杀我,你就没事。但是你体内中的那些毒,估计以你的身体,扛不了两三年。”
闻泱眉头拧了拧,“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你中的这个毒叫什么。”
“你说。”
“枯木十步散,乃幻音阁的独门秘药。”
他盯着她一瞬,语调危险:“你知道的太多了。”
她歪头看他,“以你们幻音阁的手段,你会杀了我吧?”
话虽如此,却在她眼中看不到一丝害怕,像是看戏般。
闻泱唇角冷淡的上扬,露出一抹极淡的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杀你呢。”
盛柠柠看了他一眼,谅他也不敢。
“你好好休息吧,解了穴后,若是想尽快恢复内力,就得按时喝我调的药。你经脉淤滞,尽量三日之内不要运气。”
她严肃道:“我拿钱办事,你尽管放心,在此处休养,等你好了,再自行离开。”
说完话,她才转身离开。
*
旭日微升,晨曦微露,村落的屋顶上飘着缕缕炊烟。
盛柠柠吃了一块萝卜饼后,开始晒草药,一些贵重的草药,她会晒干之后,委托阿茂叔进城卖山货的时候,帮她卖掉,换些粮食回来。
忙碌没一会儿,里屋的门缓缓打开了。
闻泱一身月白衣袍,长身玉立在屋檐之下。
“有吃的吗?”
“没有。”
“……”
她百忙之中抬起头,绽开笑容,“逗你玩的,厨房我熬了粥,你自己去拿了喝?”
说完话,她又低下头,将手中的草药分类,“我现在有点忙,不大方便走开。”
“多谢。”
“厨房在后屋那里,你绕过去。还有你的药,你自己倒了喝。”
他顿了下,目光驻足在她瘦小的背影上,缓声道:“多谢。”
直到他从厨房喝了粥出来,她还在院子里忙碌着。
小小的身影不停的穿梭在竹架子间。
感觉她似乎有干不完的活,使不完的劲儿,还有无穷无尽的活力。
他站在远处,盯着她怔了一下。
兴许是太久没跟活人相处了。
暖阳之下,她脸颊被晒的通红,衣袖被她挽起来,露出纤细的小胳膊。
抬眸的时候,那双清亮的杏眼与他对视上了。
眼里没有怯弱,流露的是大方和明朗。
晨曦慵懒的落在她身上,洒下一层淡淡的光晕。
闻泱觉得,她身上散发的光,似乎比那暖阳还要热烈。
“吃完了吗?”
“嗯。”
“我这没什么好吃的招待。”
“银票你花光了?”
她从他身上搜刮的银票,也有一百两,她能全花光?
“还在呢,只是这里偏僻,那银票找不开,得进城换成碎银才行。”
“嗯。”
他似乎对这问题不感兴趣,没有延伸下去,可又不走开,就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她晒药。
盛柠柠觉得反正也无聊,便跟他扯东扯西,准备套下话。
“对啦,你叫什么呀?”
“闻泱。”
“你姓闻?”
“不是,随便取的。”
盛柠柠似懂非懂,“杀手代号,对吧?”
他抿了抿唇,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你呢?”
“我叫阿柠。”
“姓氏呢?”
“没有姓,我师父捡我的时候,我爹娘已经死了,什么都没留下。”
她说完话,抬眸看了他一眼,却瞧见他面无表情,还是待在原地,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既然不反感她说故事,那她就继续说,发挥她话痨的本事。
“我师父说,见到我的时候,是在景安城附近的荒野里,我娘亲一个人把我生下来,惹来了狼群,她把我护在怀里,是被狼群活活咬死的。”
她垂下眼睑,遮盖住了伤感。
声音很轻。
“后来我师父路过,赶走了狼群,可惜娘亲,已经没了气息。师父看我可怜,便收养了我。”
“然后,我就一直跟着师父,待在浮玉山里,学习医术。”
“你师父呢?”
“他也离开了。”
他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她抬起脸,那张苍白的小脸上重新绽起一抹笑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笑是甜的,话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