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比镇远侯府还要豪华的燕王府马车,楚南月却无心欣赏,她满脑子都是那鲜血淋漓的断臂。
若说以前她只是有感萧寒野的淫威,可现在她却真切地体验了一把他残忍的本质,让她深刻明白了她若解不了他身上的毒,她们楚家一门都会不得好死。
下马车的时候,迎面扑来的寒风让她连打好几个喷嚏,而且她还头重脚轻的厉害,她知道自己发烧了。
小桃感觉到她身子的滚烫,刚想扶她下马车,却有一道黑影先她一步,抱起她家姑娘就径直进了大门。
小桃开口喊道:“燕王,您走错了,隔壁这家才是我们的新房子......”
别说燕王会走错,就连她不小心都有可能会走错。
两座并立而坐院子的差异唯一副门匾的不同,一个写的是楚府,一个写的是北苑。
燕王抱着她家姑娘进入的是北苑。
见燕王不理会她,她急忙倒腾起小短腿儿跟上去。
反被冷九一手拦住:“小桃姑娘才是走错了!”
小桃见燕王愈来愈远的背影一下子就急了,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燕王不会对她家姑娘做什么吧?
方才在燕王府她就被安置在了长先殿。
她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她家姑娘哆嗦着双股出来。
回家的马车上,她本来是想要开口问问她家姑娘是怎么回事呢?
结果看她家姑娘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没敢开口。
现下燕王居然还没完没了,竟追到了家门口,真是禽兽不如。
头脑中蓦然浮现出如虎狼般的燕王匐在她家发烧姑娘身上蹂躏的画面,她就不知从哪迸发出一股力量,一把推开眼前的冷厉少年。
“让开,我要带姑娘回家!”
别看她腿儿短,可是耐不住倒腾的快啊,还真让她追上了。
“把姑娘还给......”结果刚张嘴,就被一股强大的风力给拍了回来。
风川:“接下她!”
冷九:“你怎么不接?”
风川:“你为楚姑娘医治?”
冷九:“......”
他哪里会医术,无奈飞身而起,稳稳地接住了即将坠地的小桃。
小桃劫后余生,委屈巴巴:“燕王,他要对姑娘做什么?”
冷九反问:“你家姑娘本就是我家王爷的妾室,什么做不得?”
小奴婢委屈的样子倒是挺好看。
小桃一听,更委屈了:“可是姑娘还发着烧呢!”
冷九:“巧了,我家王爷就爱辣手摧花!”
楚南月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位让他家王爷心慈手软的女人了。
小桃直接吓哭了:“呜呜......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小桃哭得哇哇乱嚎,冷九端不住了:“行了,别哭了,王爷他会替你家姑娘治病的!”
小桃瞬间止住哭声,但她的鼻涕还荡漾在鼻子上:“真的?”
冷九望着那即将断线掉下来的鼻涕,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把扔下小桃,边后退边回道:“千真万确,你赶紧回府洗脸去吧,太磕碜人了!”
小桃被扔的差点蹲坐在地,她狠狠白了他一眼:“你长得更磕碜,瘦了吧唧的和瘦猴儿一般!”
冷九不服气:“你矮的连土龟都不如!”
“我哪里矮了?”小桃梗着脖子比高。
比了半天,结果算上脑袋上的小发髻才将将碰着人家的下巴颏。
冷九气场不足远不及他家王爷那般显高大,但也着实的高,目测一米八五的样子。
小桃比不过也打不过,悻悻回家扒墙头去。
冷九蹭了一下鼻子,得意洋洋,他从小奴婢身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要知道,在他家王爷和风川面前,他一直都是被嫌弃的那个。
此时,他家王爷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小脸因为高烧正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显得妖艳娇柔,竟让他无端想起寒潭中了媚药的那个她,一样的明艳动人,人间绝色。
他看着风川给她施了针。
楚南月醒来时已是黄昏西下,她一睁眼就兀自撞进了一双深邃的凤眸中,吓得她立刻闭上眼睛继续念“大悲咒”:“我还没睡醒、我还没睡醒、我还没睡醒......”
“我记得我坐马车回家了的,一定是我睁开眼的姿势不对,重新来一次一定看不见某人!”
结果她正摆动着姿势时,萧寒野嘲讽的声音传来:“本王当你胆子多大,竟吓得发烧了!”
顾不上调整姿势,楚南月霍的一下坐起来,看着坐在床榻旁的萧寒野。
此时在烛火的照射下,他平素里戴着面具的冷冰冰的脸,竟显得柔和了几分。
可是再柔和也掩饰不了他嗜杀的本性。
深刻领悟他的强大和残酷,楚南月决定暂时对他阿谀谄媚。
哄!顺!撸!
她挤出一抹笑:“民女自小看小甜文长大的,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一幕,吓病再正常不过了。”
“燕王以后不许再和民女开这么大的玩笑了,民女-怕-!”
“怕”这个字,她学着红楼女子发嗲的声音说出来的,不知道萧寒野恶心没有,反正她是被自己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来,平白身子打个冷颤。
结果她发现男人果然都有一个通病,就好女人嗲声嗲气这一口!
萧寒野也不例外!
他虽然依旧言语冷厉,但明显缓和了许多:“怕日后就顺从本王!”
楚南月在心里暗暗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偏偏面上一副乖巧:“王爷日后指东,民女绝不往西,而且,民女一定拿出毕生所学来好好研究您身上的毒!”
她一时也没明白他中个劳什子什么毒,竟然脉搏还带自己变的?
先是平脉,现在是肾虚,明儿个又换个什么脉?
真是匪夷所思。
她凝眉深思。
萧寒野看她低眉顺目的表情,虽然知道她是装的,但心里仍旧涌上一丝悸动,他缓缓开口:“把药喝了!”
楚南月这才注意到桌案上一碗黑黝黝的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虽说风川给她施了针,但她确实还有些头重脚轻,于是想爬起来端药。
谁知那不可一世的男人竟主动屈尊降贵,将碗递给了她。
楚南月才不领情,吓她害病是他,现在装好人也是他。
这叫什么?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
她不吃这一套!
她想呸他一脸,但她怂,违心再次挤出一抹笑容:“有劳王爷!”
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她嗅了嗅,治风寒发热药无疑,便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咕咚”一口气干了。
望着她嘴角残留的药汁,萧寒野嘴角抽动,原本以为她矫情的厉害,骑个马狂吐、看个极刑吓病,喝药会一口药,一口蜜饯,蹉跎个把时辰呢。
谁知,竟比喝水还痛快!
望着风川提前备下的蜜饯,他觉得真是多此一举。
楚南月想说,尼玛,有蜜饯倒是告诉她啊,苦死她丫的了。
她小手探入衣襟摸出一把葵花子嗑起来,香香的,慢慢压过了口中甘苦的中药味。
萧寒野望着她的衣襟,眉头渐渐收紧,她这里面到底能装多少东西?
他记得里面貌似也不小......
楚南月不知他所想,自顾自磕了一会儿,便抬眸望向他,认真道:“王爷,民女如果没猜错的话,您每日的脉象都不同吧?集聚到一定周期,您体内的毒便会全力爆发,需极寒之物方可压制,是以您府中才会恰有寒潭!”
萧寒野望向她的眸光满是诧异。
不想她仅凭今日的一脉便能知晓这么多。
“何毒?”他微微眯起眼睛。
“不知!”楚南月实话实说。
“何解?”他又问。
“不知!”楚南月仍是如实回。
“你逗本王玩?”萧寒野的声音冷了一个度。
“民女不敢,王爷您身上的毒充着蹊跷,相信这些年您找过很多医师查探过,最终却是一无所获吧?所以,民女怎能一眼就参透其中玄机呢?”楚南月解释道。
“所以呢?”萧寒野问。
“所以,从明日起,我要日日对你把脉,时时把控您身上的毒素,而你要放下对我的戒心,全身心信任我!”楚南月突然挺直腰板,不卑不亢回道。
她坐在床上,身形秀挺,端的是一副自信昂扬之态。
萧寒野见过她两次这种发光的状态,一次是她救治吞服砒霜的石头,一次是她救治断了气的小正太。
貌似,她只要在全身心救治病人时,身上就会大放流光溢彩。
这种自信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会让人不知不觉地对她产生信任和依附。
他在观察楚南月,同样,楚南月也在观察他。
她此刻有种打开天灵盖的觉醒。
脉象的变换,依靠寒潭水压制毒性,还有这极为相似的身形,对她莫名的厌恶......一切一切的巧合,只有一个理由说得通!
她细细审视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脸和那日寒潭水中狗男人的脸似在渐渐重合,唯一的不同便也只剩这一副面具了......
她急于的想要验证,手臂不自觉扬起,搭上他的脸。
萧寒野看出她的意图,抬手攥住她的手,垂眸望向她的目光满是审视,说出的话也是意味深长:“治得好本王才有资格见本王的真容!”
起初戴面具只是不想让那个人见到他,慢慢地就成一种习惯了。
但除了那个人,他从未刻意掩饰过自己的容貌,所以,很多人知晓他的真容。
他在燕王府也从未戴过面具。
楚南月可以说是第二个他刻意隐瞒的人......
如果非得找个理由,那便是她摸光了他......
他引以为耻!
楚南月在心里碎碎念:“你当你是财神爷看一眼财源滚滚啊?老娘就这么稀罕见你真容?长得丑想得美!”
她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寒潭中那条野狗?
疯狗or野狗?
怪不得都不是好狗!
想到此,她又作死地自顾自躺了下来,又刚又怂道:“为得见您天人之姿,民女一定使出看家本领来。”
“本王会配合你,但你也不要有多余的心思!”萧寒野望着她,一张俊颜在银色面具下明明暗暗。
楚南月变本加厉:“反正民女也逃不出您的五指山,不如,您先借民女寒石一用,我大哥的腿多等一时便多一分凶险!”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楚家一门做花肥也得做个全须全尾的花肥不是?”
萧寒野冷笑:“治好了若你无能岂不还要砍掉?多此一举!”
楚南月嘴角抽动:“我就是开个欢笑,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放心吧,不会有那一天的!”
萧寒野不懂她的幽默,似笑非笑道:“看你日后表现吧!”
楚南月额头“蹭蹭”冒黑线,尼玛,她还不够狗腿谄媚?
“好嘞,民女日后一定更好的表现,将您服侍的妥妥的!”
就问你,这态度够不够满分?
偏偏萧寒野眼中的她是躺在床上,一副怡然自得之貌。
不仅不够虔诚,还满嘴诳语。
“现在服侍吧!”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瞧。
楚南月被他勾人的桃花眼盯得浑身发毛,她发现她还真会给自己下套,她眼睛一垂:“民女......头好痛......困了......要睡觉......”
下一秒,她就彻底闭上眼睛,发出轻酣声。
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泄欲找其她女人去。
她特么有洁癖!
萧寒野吃了闭门羹,磨牙嚯嚯,想一把甩她出去,但念她身子不佳,暂时饶过她这一次吧!
冷冷瞪了她一眼,便抬手一挥,一层层床纱落下,他抬腿踱出来。
让她服侍他?
做梦!
扒着墙头眺望的楚子洵、小桃、秦柯和石头四人直到看见萧寒野衣衫整齐从楚南月房间出来,才纷纷长吁一口气。
石头:“奴才告诉大公子不用担心了!”
楚子洵:“看吧,我就说吧,燕王绝不会趁姐姐之危的!”
小桃:“现在说为时过早,明日检查过姑娘才能下结论!”
秦柯:“燕王居然是你们的邻居啊?”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他们楚府隔壁的北苑居然是燕王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