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陆祈臣并没有真的明白妈妈那句“本能地被吸引”是什么意思。
但过了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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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往前走着,而似乎在高中念书的每一天都有点相差无几。
江曼笙的这一天也是这样的。
6:30是早读,她5:50便出宿舍楼了。这时候天还未见大亮,天边挂着微微的蓝白。
昨天是周日,周末回了家。而她从昨天下午回到学校心情就不太好。
妈妈身上又多了好多伤口,江曼笙有那么一秒都在想,真想让爸爸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真的好想带妈妈逃跑。但妈妈为什么总在说不呢?江曼笙不知道。
于是这次要回学校的时候,江曼笙还带走了爸爸用来喝酒的那张银行卡。
但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江曼笙在翻找爸爸的银行卡时,还翻到了一份死亡通知书。
那个死亡通知书写的是,在明明江曼笙出生的那天,妈妈生了一个宝宝,但是宝宝夭折了。而且妈妈怀的还是一胞胎。
这是什么意思?江曼笙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
虽说爸爸经常说自己是他抱来的,但江曼笙真的一秒也没有相信过这个可能性。
但没有时间让她多想了,爸爸要回来了,而江曼笙背着书包离开了家。
爸爸不酗酒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点正常的。而江曼笙带走了他的那张银行卡。这样想,她的心大概松了一点。
晨读开始,江曼笙跟往常的每一天一样,按照计划,把自己要背的知识一科科往下背。
但等早读结束,江曼笙翻出下一堂课的课本时,正好听到旁边几个女生在聊陆祈臣。
回了一趟家,似乎让她丢开了一些学习以外的想法。她只想变得强大,带妈妈离开。
陆祈臣那么好。她感谢他,也喜欢他。但像他那样遥远的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想是这样想的,但做事的时候却无法立刻身体力行。
比如此时此刻,在学校餐厅吃午饭的时候,听到跟她们坐同一桌的同学说起陆祈臣这个名字,几乎是像本能一样去关注了。
“听说陆班今天篮球比赛崴到脚了,是真的吗?”
“应该是的。好像确实是说摔到了。”
江曼笙虽然性子冷,但和大部分人也都能说上话,崴到脚也是分轻重的,重则要去医院了,轻则可能只是脚会有点红而已。
这时候江曼笙几乎本能地打听了,她声音轻轻的:“谁崴到脚了呀?”
同学:“隔壁陆班呀。”
“而且据说是因为对手队伍踢了个球,差点撞到一个女生,陆班去挡才会摔到的。”
江曼笙点了点头:“哦。”
同桌又问了几句,回到教室没多长时间午休就要结束了。
下午第一节课结束的时候,江曼笙去接热水,还特意绕到了隔壁班,隔着窗户往里看,陆祈臣依旧穿着那一身白色,低头坐在那里写着什么。
这时候有人喊他,他便走上讲台去说什么事情了。他对所有人讲话都有点温和中夹着几分客气疏离的感觉。
此时此刻亦是。
仍旧是那么遥远的。
不过好像没有崴到脚。江曼笙轻轻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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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有一堂体育课,江曼笙因为痛经请假了。她本来因为痛经就有点不舒适,而且坐在教室里写试卷的时候,还因为不小心看见隔壁同桌男生们掉出来得手机上的暧昧页面,而有点反胃。
虽然江曼笙仍旧一字一字地、认真地写完了这天的所有作业,但她直到晚自习结束都还有点不舒服。
今天她打算早点回宿舍,同桌还有作业没有写完,她就打算先回去了。
但她踩着楼梯走了没几步,同桌突然在后头喊她:“笙笙笙,忘记带热水壶啦。”
江曼笙急忙扭过头:“噢好。”
但她没踩稳楼梯,差点崴到。
下一秒被人伸手扶住了。
江曼笙回过头,就对上了陆祈臣的眼睛。
陆祈臣一只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微低着头看她:“看路。别摔到了。”
江曼笙反应过来,“谢谢。”她还下意识看了他的脚一眼。
陆祈臣正好注意到了她落在他脚上的目光。
他们俩毕竟也有过几次交集,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关于猫的巧合。
陆祈臣看着她,今天江曼笙依旧穿了件和所有人一样的白色校服,但陆祈臣发现自己只有对她的印象是白色。
陆祈臣的目光往上移,今天江曼笙不再像之前那样把短发散开,还用了个黑色头绳把头发扎起来。扎成一个很短的低马尾。
也因此,两侧的脸颊也完完全全露出来。
白色的。明明看着很瘦弱,却那么坚毅的。令他想起忍冬花的。
意识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脚上,陆祈臣自然也想起今天班里的那些关于他崴到脚的讨论。
而江曼笙在想,又被陆祈臣帮助了。
只是出于礼貌,她也想轻声问一下:“听说你崴到脚了,是么?”
这时候陆祈臣才松开自己伸手扶住江曼笙的手:“没有崴到脚。是为了挡对方队的球,有一步踩偏了,但没事。不知道怎么传的。”
江曼笙“嗯嗯”了声。没事就好。
陆祈臣看着她又上楼,大概是去拿什么热水壶了。
然后陆祈臣看到,她手腕上居然还绑了一个蓝色发绳和一个粉色发绳。
一个女生身上要同时备着这么多发绳么。陆祈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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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陆祈臣所说的江曼笙的那件事,发生在第二天的午餐时间,虽说大多数情况下,京市一中是不允许学生到校外就餐的,但偶尔也会对学生破例,这天就是这样。
江曼笙想出校门买草稿纸和自己常用的笔芯,这天便也和同桌一起出去了。
买过文具后,她们俩中午在一家快餐店吃饭,这家快餐店是那种特别常见的店铺,里头只有一些长桌,还有一些供选的菜肴。
而且店铺也有点破旧了,进出时要掀开的那道门帘总是脏兮兮的。
江曼笙和同桌在那里慢吞吞吃饭的时候,江曼笙抬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爸爸。
爸爸还侧对着她。看到爸爸的那一秒,江曼笙的反应就是往桌子底下躲。
但已经晚了,爸爸已经看到她了。
江曼笙愣了愣,她本来想往外跑。
但爸爸已经堵到了她跟前,他似乎又喝酒了,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下也粗鲁得厉害,一只手狠狠锁住了江曼笙的手腕:“是不是你拿了我的银行卡!”
江曼笙低声:“卡我扔了。你放开我。”
她猜,她和爸爸这样,应该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是一对父女吧。但他们偏偏是。
这时候他们俩正堵在这条小道的通行口上。
江曼笙不在意外人的目光,她只希望自己不要给别人造成困扰。
于是她特别用力地想挣扎开爸爸的手,大概是她挣扎得太厉害了。爸爸竟然真的松开了手。
陆祈臣今天和同桌一起出来也是为了吃饭,起初听到一旁传来微弱的挣扎声时,陆祈臣只是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看到了江曼笙。
由于爸爸松了手,而她挣扎的力气并不小,江曼笙无法自控地往后退。
明明这附近都是避之不及的人群,但她退了大半步,身后却有人怕她摔倒,伸手揽了下她的腰。
江曼笙也不想摔倒,下意识抓了下那人的衣服,有点凉的。
然后她偏头,对上了陆祈臣的眼睛。
今天陆祈臣也穿着和往常一样的校服,但许是这件事带有冲突性质,此时此刻的陆祈臣并不像平素那样温和,而是眉目中带着点点沉稳。
他的一只手轻轻扶了下她的肩膀,腕骨上的铂金腕表闪出点点凌厉的光。
江曼笙抿了抿唇。
而陆祈臣怕她摔倒,这时候手还揽着她的腰,轻轻的。他看着她,声音沉稳温和:“是认识的人吗?”